夜里,车箱内灯火暗淡,王舒爬在桌上,昏昏入睡。随着火车的抖动,头不自觉地靠在了瘦小男人身上。瘦小男人猛地从假寐中抬头,脸上浮现出一丝窃喜,立即又假装睡觉,把头紧紧地贴在王舒的脸旁。
我无法入睡,满脑子都是砍杀徐涛的景象,惊恐的背后始终会出现母亲慈祥的面容,那微笑让我落泪。我竟开始思考到自己的这么多年的亲情享受,对于回报,无从谈起,现在也无法谈起。
“你干什么呢?臭流氓!”王舒瞪着大眼,用手挡住胸口,对着瘦小男人骂。
“你怎么说话了?大妹子?我睡我的觉怎么就成流氓呢?”瘦小男人眼珠打着转,大声辩驳。
“你睡觉?你的手往哪放?”王舒怒目而视。
“不是睡着了吗,我怎么知道他放哪去了?”瘦小男人脸上的表情挤成一团,显得格外怪异。
“你……”王舒被气得无语,眼里泛着泪花。
我怒火中烧,但碍于先前砍杀的负罪感,我开始理智,站了起来,镇定地对王舒说:“你坐我这吧。”
王舒擦了擦眼泪,无可奈何地坐了过来。
瘦小男人撑了撑懒腰,恶狠狠地向地上吐了口痰,接着把脚放在了桌上,嘴里开始哼着小曲。王舒气愤地转头望向窗外。
我一再压抑,强化理智,终于不紧不慢地说:“大叔,你这脚能不能放下来?”
“关节炎,脚不这样放,会肿痛的!”瘦小男人煞有介事,慢吞吞地回答,说着把身子往下挪,将我拼命地往外挤。
“你能不能过去点,这座不是你一个人的”我继续据理力争。
“小朋友,闲挤就换回来啊,要不换张卧铺也行!”瘦小男人打了酒咯,一股臭味扑鼻而来。
对面的胖大嫂被吵醒,睁眼看了看,打了个呵欠,闭上眼,又接着睡。王舒紧张地看了看瘦子又看了看我,此时,我内心早已沸腾,但表情却很冷静,我想这也许是杀人后的变化吧!自己此时仿若一只随时会发起攻击的野狼。
通道上的车灯熄灭了,瘦子起身上厕所,我立即站起来,跟了过去,瘦子回头看了看我。
到了厕所门前,里面有人,瘦子使劲地敲着门:“还要多久?这外面在排队哦!”。
门开了,臭气熏天,里面的中年妇女朝着瘦子抱怨:“急着投胎啊!”
瘦子吹了下口哨,继续挡在门口。
“你不进去啊?”我盯着瘦子问。
“这么臭,你先去?”瘦子捂着鼻子向我瞪眼。
我环顾四周,发现只有我和瘦子,我一把将他推了进去,呯的一声关上了门。碰撞声、叫喊声隐隐约约传出,但都迅速地吞没在轰鸣的列车声中。
一缕阳光照进了车窗,王舒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身体,她发现瘦子蜷着身子被我挤到一边,两个乌黑红肿眼圈、嘴角一条淤血的口子让王舒明白了什么。
随后的路程中,瘦子变得沉默不语,对我和王舒恭敬有加。王舒什么也没问,只是每天执拗地和我聊天,从地理到天文、从时尚到游戏、但只字不提家庭,因为王舒已经意识到那是我不能触及的伤痛。两天过去,我和王舒这对旅行中的陌生人已经增添了几许信任和了解,我也能忘记家庭、忘记暴力,脸上的浅笑暂时地释解了心中许多的悲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