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之事只专心做生意,充其量算半个江湖人,查你们做什么?不大气!”
晴阳眯眼歪嘴,作出气不忿的模样:“嗬嗬,瞧瞧嘿!凌家当主胸襟海阔,嘴真大,能塞一肚子牛皮!”
凌煦曈也眯眼歪嘴,却贼贼地笑:“嗯哼,那是!爷不像某人,心眼针鼻儿大,装不下情顾不得义,两头不着落还害了病。要死不活了才发现,哎呦呵,原来小心眼儿满满地塞着个小姑娘!”
晴阳老脸腾地就红了,头别扭地转到另一边。
凌煦曈不放过他,追着问:“嗳嗳,你还有良心么?还记得越之年年来看你年年一个人走,还记得他最后一次来自己调皮捣蛋的德性么?你心里是不是只有弟妹,所以才耗在浙南鸳鸯好夫妻,把沈家那一大摊子一股脑儿丢给越之了?你忘没忘自己说过什么?”
“我当然没忘!”晴阳大叫一声,旋即垂下头去,“怎么可能忘记?哥把我留下一个人走了,又年年一个人来。每次借口说是跑生意路过,每次都说家里一切都好,让我也好好的,从来不提让我回家。他一个字,都没再提过。我知道的!我有心病,大哥也有。我好了,可他一直病着。他一直一个人!”
花园池塘边驻足,腊月的水面结了厚厚的冰,残雪覆在上头,白白的一层,化不开。
眼泪落下来,想起了昔年。
二十岁的年纪,人大了,心宽了,意远了。
去了心病的晴阳跟凌家这些兄弟姐妹一起跑到江湖里狠狠壮烈了一把,带着伤染了血,却觉得痛快豪迈。原来生命就是要这样用力活着,用力爱恨,才不落空。
争战归来才几日,沈嵁便抵达了无为馆。依旧说顺路,只是寻常探亲,不过这时点掐得未免太过紧凑了。
晴阳无意计较这些,他正沉浸在搅弄江湖风云的刺激中兴奋着雀跃不已。因为胳膊受伤,他成天吊着膀子,见到沈嵁便兴致高昂地拉住他说江湖的险恶与自在,说大战的凛冽与酣畅,说自己的功勋与骄傲。
沈嵁始终含笑默默听着,眸光很柔很柔。
“伤,没事吧?”趁着说话的间隙,沈嵁关切地问一声。
晴阳抬抬胳膊,满不在乎:“嗨,皮外伤,没事儿!小海哥伤得才叫厉害呐!肺都打穿了,被我开膛破肚,嘿嘿,这回他欠我一条命咧!”
沈嵁点点头:“好,好的!我们晴阳的医术顶好了。”
晴阳咧嘴笑着,露出整齐的白牙,灿烂如温暖的阳光。
远处传来叫骂声,是叶苍榆中气十足的咆哮。晴阳耸起肩缩了缩脖子,面露惧色:“卧槽,爷爷来了,我得躲躲,哥你掩护我啊!”
言罢纵身一跃上了屋梁,钻进夹角阴暗里猫起来。
沈嵁目光追着他,等他藏好了,便去到后窗边将窗扇推开。
适时,叶苍榆操着根拨火棍冲了进来。
“猴崽子,人呐?晴阳你给老子死出来!”一瞥眼,才看见屋角站着沈嵁,老人收敛了气势招呼他,“噢,老大在呐!看见你那个不肖弟弟没?”
沈嵁手扶着窗栏,笑得无奈:“老远就听见叶老在骂,他还不跑么?刚翻出去。”
叶苍榆急忙冲到窗边伸出脑袋左右探望,暗骂一声,折身又往外去。
“一个个的混账东西,忙死老子了,逮着非把你们都拿脚镣锁上不可。”到门口猛地想起来,回头喊沈嵁,“招呼不周,老大你自己随意啊!要是看见晴阳记得打晕了等我来。别手软,你是他哥,长兄如父,不听话就得收拾!”
沈嵁尽是敦厚地笑着,点点头,一言不发。
终于叶苍榆跑远了,梁上的晴阳探出头仔细听了听,随即跳下,又扒着门朝外张望了片刻,确信老人真的被诓走了,这才松了口气。转回身看见沈嵁正向自己走来,忙摆出防御的姿态,告饶:“别别别,哥别打我,我可是伤员!”
沈嵁抬手,落得很轻,替晴阳掸去衣衫上的灰。
“好好养伤,勿乱跑。”
晴阳揉揉鼻子,孩子样笑着:“没事儿的哥!”
飞扬的青春在年轻的脸庞上洋溢,不见了上一年见面时的阴郁低落。沈嵁不确定是怎样的际遇治好了晴阳的病活了他的心,他只是高兴,高兴得想不出话语来表达,唯有望着晴阳,每一丝灵动的表情都舍不得遗漏,望进眼底烙印在心里,记住此时此刻。
笑声随着讲述时时飘散在屋内,爽朗明媚,是脆的,亮的。
沈嵁用心地看,仔细地听,每一段故事,每一个人,都是晴阳的经历。他要当最好的听众。
可突然,晴阳就不说了,笑容也凝固了。他晶亮的眸子里爬上了慌乱。怎么了晴阳?
“怎么了哥?”
晴阳问了同样的问题,手伸过来,揩了揩自己的面颊。
“哥你怎么哭了?”
沈嵁回神,抬手摸了摸眼角,旋即垂下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