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司徒聪便坐不住了,不但彻夜和汤泽商量对策,还入宫给甄贵妃请了安。
然而事情到了这步田地,豫亲王也好,甄贵妃也好,都没有了能力扭转局势。甚至到了这个当口,甄贵妃连屏退宫人,和司徒聪说几句私房话都不敢了。
之前皇上口谕,拨了个宫女过来给甄贵妃使。
兴德帝向来是不怎么管后宫事务的,当政二十年,之前也只开过一次先例。那是兴德帝一个位份不高的新宠受人嫉妒,兴德帝为了给她撑腰拨了个太监过去。
自那以后,掌管宫务的贵妃也知道了皇上的态度,再不敢轻视那个地位分嫔妃。
可是兴德帝这次给甄贵妃拨人的意义全然不同。甄贵妃协理六宫多年,哪有不知道深意的,自那个宫女到了甄贵妃宫里,甄贵妃直接将其做贴身宫女使,宫里的事,不敢有所隐瞒。
是以,豫亲王前来请安,甄贵妃跟前儿伺候的便是兴德帝拨的宫女,甄贵妃为显坦荡,也不会将其屏退。
司徒聪看了那宫女好几眼,见甄贵妃没有打发她下去的意思,司徒聪一颗心如坠冰窖。既是来都来了,只好说些请安的家常。
当着那宫女的面儿,甄贵妃对司徒聪说:“掌管好宫务,便是本宫的本分;皇儿也一样,当好的差事便是本分。做好了本分,不越规矩,便是不负皇上恩典。”别的,甄贵妃确实一句也不敢多言了。
司徒聪知道现在万事没有和甄贵妃商量的余地了,出宫回府,只得又和汤泽商议。
还有什么好商议的呢,事到如今,汤泽也只有劝司徒聪不要自作聪明,在南下队伍中安插人。这个时候,也只有越发恭敬,看能不能让兴德帝看在父子情分上,从轻发落了。这个时候还妄图影响朝政就是找死。
司徒聪再是不甘,到底也听了汤泽的劝。明知大势已去,司徒聪重重一拳锤在书案上,手上顿时破了皮,他也不觉疼痛,只愤恨的道:“贾代善!本王总觉得贾瑚被搜捡行李乃是荣国府故意设计的!”
其实汤泽也如此认为。
甄家究竟丢了什么重要证据,以至于动用江南驻军搜查,甄应嘉语焉不详,毕竟那等信件万一落在皇上手中,豫亲王府罪加一等。但是司徒聪也好,汤泽也好,都知道甄家丢了极要紧的东西,逼得尉迟行不得不动用兵马。
然而这一个动作,直接促成了皇上对江南盐政案更加严厉的查办。
甄应嘉这段时间犹如等待凌迟的犯人,内心十分煎熬。他做过各种设想,不但悄悄送了两个庶子出海,还打点了细软,各处送去。但求若是没有被判问斩,收了礼的十人之中有一人照拂自己,日后的日子也好过一些。
当然,这一世甄家广撒网结善缘的细软便没送到荣国府了。
前世张氏和贾瑚在同一日毙命,后来科举弊案爆发,张家落罪。再后来,太子也被圈禁。前世的荣国府并未与甄家交恶,在甄家败落时,两家都是大难临头了。
不知道彼时的当家太太王氏是胆大妄为惯了还是觉得王子腾依旧位高权重,竟然受了甄家的东西。后来荣国府被抄的时候,勾连犯官,私收罪臣之物也是一条罪证。
而这一世么?荣国府和豫亲王府都是解不开的仇了,甄家敢送东西来,怕不是荣国府转身就送去户部,给甄家凭添一条罪证。
因贾瑚被两江总督派人抄捡行李的事传开了,只看到第一层的人家觉得荣国府丢了面子;看到第二层的人家却知道荣国府这是在给查办豫亲王府推波助澜了,皇上动了怒,这个时候与甄家撇清关系还来不及,因此有些人家便没收甄家的东西。
这次的钦差是以刑部左侍郎杜绍做总揽。不但如此,兴德帝还直接派了吏部侍郎一同南下。另外,带着一批翰林院的年轻官员。
翰林院里大多都是进士,在翰林院任职满三年后,或是升迁,或是回乡候缺。这一回,连两江总督都直接搜捡荣国府嫡长孙的行李了,可见江南官场乱到什么地步。
是以,兴德帝让吏部侍郎带着一批候缺官员也南下,一旦查证有罪大恶极的官员,当场便由吏部点人替换上任。
林海跟着南巡队伍浩浩荡荡南下,因人数太过众多,每每到一个地方,都是官员们住客栈,京营官兵直接扎营。半月之后,队伍才到江南。
林海还未被钦点南下时,贾瑚仿佛就料到了什么,带着秦宵到访了一次林家。那时候便定了秦宵随林海南下,彼时已经商议好了秦宵南下的诸事。是以南下途中,林海和秦宵甚少谈及公事。
到了江南之后,京营官兵迅速包围了甄家,然后又部分人去了扬州盐政衙门。双管齐下,开始查案。
尉迟行已经被急召入京,甄应嘉再是在江南只手遮天,现在没了兵马也不敢对抗朝廷了。
如此一来,查案便顺利了许多。
但是因为甄家涉及的生意并非私盐一项,牵连甚广,查抄数额巨大,这案子也不是一时半刻能查完的。
吏部已经放了几个缺出去,就地顶替了几个无法无天的官员。剩下的候补官员都临时被户部征召了,先清点各衙门的贪弊数额,并已经查抄官员家里的账目盘点。
京营官兵这负责拿人。
本朝判死刑是严谨的,为避免地方官员错杀滥杀,也是为了避免地方权力过大形成割据,所有死刑都要层层上报审核,由刑部尚书判定后天子朱批,才秋后问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