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博开了门,我们到客厅里宽大的沙发上坐下,这才打量她的家的装潢。我看到她家装潢得好像一种田园风格。我说“好像”,是因为我对装潢一点儿都不懂。但我看到她家的家俱,都是一种本色,其油漆的色彩,好像木材本身的样子。我向陈博请教这个问题,她高兴地说:你真是我的知音耶,我告诉你,这个风格是我主张的哩。我最向往田园风光了,甚至将来有钱了,说不定我会在乡村里买上一栋别墅,没事儿的时候,便在乡村的小道上散步,采一采路边到处盛开的野花,那才叫情调,才叫时尚。我爸爸挺*的,最后就按我的喜好定下来了。
在我看来,博博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因为她生在小城里,从小就是高贵的城市人口,所以附庸风雅地喜欢田园风光。而像我们这种从小长在农村的人,才懂得乡村生活所包含的困苦。想到我到现在还是农村户口,跟她是有着相当大的差别的,我心里略有一些不平的感觉。不过,户口问题,相比我所遭受的巨大苦难,究竟也还是等而次之的问题了。
郑妈妈先给我们切上来一盘西瓜,冰镇过的,咬上一口,凉幽幽的,沁入心田,好不爽口。然后她给我们每人递上一听可乐饮料,对我们说:博博,你陪着同学玩儿,我来做饭。家里还有些菜,我会很快的。
把一大盘西瓜消灭掉之后,陈博抹了抹嘴巴,用餐巾纸擦干双手,打开了那台背投式大彩电,说:对不起,我从前天到现在,几天没洗个好澡了,我得去洗个淋浴,再来陪你们。你们先看电视,聊天儿。
我说:你请便吧,我帮你陪客就是。
陈博做了鬼脸:好的,妹妹帮我陪客。
陈博去洗澡了,反我跟董理佳扔在这里,我说是帮她陪客,却一时觉得没话可说,有几分冷场和尴尬。幸好有电视看。董理佳拿着遥控器在调台,这个时间段,似乎没什么可看的节目。我找到了话题:你们县城里的有线电视可以看多少个频道?
他继续看着屏幕,回答道:三十四个。
《表演系女生》092
我说:这么多台呵。我们沿江顶多能转播六个台,效果还不好,净是雪花点子。
他说:哦。你老家里还有些什么人?
这个问题问到我的痛处了。我的家庭和我的经历都是不能触碰的伤疤。我是一个时常心怀鬼胎的。但我不得不回答:我家里还有一个母亲,一个弟弟。
其实,母亲不是我的母亲,而只是我的养母,现在还成了我的仇敌;弟弟也不是我的弟弟……
不能问的他偏要问:你父亲呢?
我说:他去世了。
他看了我一眼:是这样吗?那你们是孤儿寡母哩,真不容易,难得你读书这么好。也难怪县长要收养你哩。
我尴尬地笑道:好什么呀。跟你和陈博相比,我的成绩差得太远了。以后,你们还得多帮帮我,帮我把成绩上上来。
他说:行呵。有什么需要我参谋一下的题目,你尽管找我好了。
好呵。我很高兴董理佳这样说。如果我的成绩上不去,真的需要比我成绩好的人多帮助我。我好像也找到跟他的话题了:陈博好像非常感激你,她昨天跟我说了许多心里话。
是吗?
是的。她还说,在城关中学读初中时,便对你印象很不错。
他没说什么,带着点儿难为情,笑了。
一会儿,陈博洗完了澡,她竟挽着湿头发,穿着一件吊带睡裙来到客厅,在我身边坐下了。她手里拿着一条干毛巾。坐下后,她侧着脸低下头——脸自然地朝着我跟董理佳坐着的方向,松开挽着的头发,湿头发自然柔顺地垂下来,她用干毛巾弹着、搓着。她的头发虽然不太长,刚刚盖住颈项,但非常丰茂。她微笑着说:你们都聊了些什么呀?说给我听听。
陈博擦干了头发,用一块手绢把头发扎起来,对我们说:来吧,到我的房间里说话吧。
我们端着可乐饮料,先是参观了她的闺房。她的闺房的墙上,竟有两副华仔放大到比真人小不了多少的艺术照片,用木框装了,醒目地挂在墙上。一张挂在正面,一张挂在床头。这样子太酷了,简直就是要一睁开眼睛便能看到华仔。这让我感到十分亲切。我好奇地问:这得多少钱一副呀?
陈博得意地说:一副得八百多块钱。
我在心里暗想,我的天哪,这么贵,这还了得。
《表演系女生》093
她的房间里还有书桌、床和一组墙体柜。床上有一台台式电脑。再就是几把藤椅。凡是能看得见木板的地方,都是那种原生态的木纹材料。
我们在藤条椅上坐着,陈博问:我让你们看影集,好吗?
说着,她便抱了四大本影集出来。都是很高档的影集。这四本影集,是她不同成长时期的照片。第一本影集是红色封面,从婴儿到幼儿园时期,像一个洋娃娃,真是可爱至极;第二本影集是蓝色封面,主要是小学时期;第三、四两本影集是绿色封面,是她的初中时期照片。
天哪,这么丰富,这么海量。而我,从小就没有什么照片,只是初中快毕业时,照了一张毕业生登记照,还有全班同学的合影。当时我也想照一张个人生活照,也知道留住自己少女倩影,但是,我手头没有多余的钱。我记得当时照像的师傅说,四块钱一张。
我跟董理佳交换着看陈博的几本影集。董理佳突然在陈博的最后一本影集时找到了一张照片,指着说:嘿,这不是本人吗?
陈博惊奇地说:有吗?
我凑过去一看,原来是两队男生在拔河比赛。我一时还没看清楚哪位是董理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