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他一脸困惑地看着我。
我仔细观察着他。“我们把一切都告诉他们。”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异样,我想应该是怀疑。“我们会进监狱的,薇薇。我们两个都会进去的。”
我能感觉到胸口的起伏,有巨大的压力。进了监狱就等于向过去的生活说再见:我不能陪孩子长大,我会错过他们的童年,他们的生活。他们会恨我离开他们,恨我使他们陷入媒体的轰炸中。
他朝我眨了眨眼,怀疑变成沮丧。“你就这样放弃了?这个时候,我们就要解决问题的时候?”
“我不会放弃的。”我不会的,这一点我非常确信。我只不过是终于站了出来,要做正确的事情,很久以前就该做的事情。
“经历了这么多之后——”
“经历了这么多都是为了孩子。”我打断他,“而现在这么做也是为了孩子。”
“肯定还有别的出路。编个故事——”
我摇了摇头。这一点我要坚持。因为他是对的,或许还有别的出路。我们还可以再编一个别的谎。我可以找奥马尔坐坐,编一段故事,他或许会相信,或许能让我避免牢狱之灾,可以保卢克和其他孩子的安全。“我不想再编故事了。”
我不想要任何别的东西使我们陷得更深,在谎言中越走越远;我不想余生都提心吊胆,害怕自己做过的错误决定,害怕孩子仍然身处危险中;我想要他们能够得到公开的保护;我想要他们安全。
“而且我不想再冒险。他们不会理解我们的孩子身处怎样的危险,也不会知道瓦什申科是多么危险的一个人,除非我们自首,他们甚至都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威胁我们的孩子。”我说,“他们需要保护,这对他们是最好的方式。”
“父母都入狱?这样对他们是最好的?”
我心头疑云密布,具体什么原因我也不清楚。但我本能地认为这样是正确的,这样能保他们安全。而且,如果我的余生都生活在谎言中,我又怎能成为理想中的母亲呢?我该怎样教孩子辨别是非?他们撒谎我就惩罚他们,我一直教育他们明辨是非对错,过往的片段在我脑中像电影一样播放着。还有彼得的话——我相信你会做出正确的决定,薇薇安,不管你怎么决定。
“或许这样做就是最好的。”我说。我仍然抱着一线希望,希望我们俩不要都入狱,但是现在还不能告诉他。
内心深处,我知道我们可能都会入狱,或许这样能彻底保全他们的安全。虽然这样做很难,但我们也教会了他们怎样做才是正确的。或许某一天他们回头看我所做的一切,看马特所做的一切,他们就能理解。但是如果我们继续生活在谎言中,再过十年、二十年,或者当局逮到我们的时候,我们该怎么办?我们还怎么直视他们的眼睛?
我拿出手机,小心地放在身前的软垫椅子上,发现马特也在看着这部手机。
我深吸了一口气。“我相信你,我希望你现在也能想明白,但是你还是可以离开。你上飞机之前我不会打电话告发你。”
他又看了那个手机一会儿,然后目光转到我身上。“永远不会。”他轻声说,“我永远不会离开你。”他伸手去抓我的手,我感觉到他抓住我的手指,温暖而熟悉的感觉。“如果你觉得需要这样做,那么我们就去做。”
眼前的是马特,我的丈夫,我了解的男人,我爱的男人。从一开始我就不该怀疑他,一点儿也不该怀疑。
我松开他的手,伸手进口袋,抽出一小张纸,展开,放到软垫椅子上,两行长长的字符展现在我们眼前。“还有一件事需要你去做。”
我要奥马尔独自一人来我们家,他来到的时候天已破晓。我在门口迎上他,招呼他进门。他警惕地走进来,小心翼翼地迈一步,再迈一步,扫视着房间四处,把一切都看到眼里。他一句话也没有说。
我关上门,两人尴尬地站在门厅。我有点儿后悔打电话叫他来,有些想要退缩,还有些时间避免这一切发生。这时我张开嘴,这样做是正确的,只有这样才能保护我的孩子安全。
“我们坐下吧。”我说,朝着厨房的方向努了努嘴。看到奥马尔没有动,我就走到前面引路。我听到后面的脚步声跟上了我。
马特已经坐在厨房桌前。奥马尔看见马特之后站住了,打量了他一下,向他点了点头,仍然一句话也没有说。我把蔡斯的高脚婴儿餐椅搬到一旁,从餐桌另一头把卢克的椅子拉过来,示意让奥马尔坐下。他犹豫了一下,然后身子一低坐了下去。我坐在惯常的位置,马特对面。我抬头看向他,忽然想起几周前我们坐在桌前的模样,那一天我了解到将改变我的人生和我们全家人命运的消息。
我身前的桌上放着一个文件夹,里面整齐地装着我需要的文件。我注意到奥马尔的目光也落在文件夹上,然后看向我。“发生了什么,薇薇安?”他说。
我的声音,我的身体,突然都麻痹了。这样做真的是对孩子最好的吗?
“薇薇安?”他又说了一遍,有些疑惑。
是的,这样能保护孩子。我一个人无法完成,我不能保证他们安全。
我把文件夹推到奥马尔面前,手颤抖着。他一只手搭在文件夹上,看着我,一脸疑惑。他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打开文件夹。我看到那张面部特写,卢克认出来的那一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