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出胜重重地哼了一声,嘲笑道:“你说得倒轻巧,你这个赌鬼。”
礼子知道,井口的父亲喜欢自行车赛赌博,为此家里没少吵架。她也知道,井口充经常说他父亲的坏话,公开扬言父亲还是早点死掉的好。活着没一点用处,死了倒能换来保险金。
“老爸你就闭嘴吧。”井口充央求般地小声嘟嚷着。他已经感觉到大出俊次的冷笑之下蕴藏的愤怒。不知道自己之后会受到怎样的折磨。来自俊次的,来自老爸的。
“动用暴力是不允许的,大出先生。”里中课长训诫道。
“说到底,都是因为你们非法逮捕我的儿子。神气什么呢?”
“非法逮捕?大出先生,俊次他们可没有被逮捕。刚才已经说明过了。”
“俊次,”庄田的语调依然平稳,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你能配合一下吗?把你身上带着的东西给我们看看。把你口袋的东西都掏出来,行吗?”
大出胜再次从座位上跳了起来,巨大的身躯飞快地横穿大会议室,一把揪住庄田的领子,怒骂声震得玻璃窗嗡嗡直响。桥田光子用双手捂住了耳朵。
“大出先生,大出先生,请住手。”里中课长也扑了上去,三个人扭作一团。大出俊次却只当什么也没看见,将手伸进口袋,开始“啪啦、啪啦”地往桌子上扔东西。钥匙圈、钱包、漆皮卡夹,还有口香糖的包装纸。
礼子站起身,挤到大出俊次和井口充的座位之间。
“全都在这儿了吗?”
“是啊,大婶儿。”
大出俊次下身是牛仔裤,上身穿着厚棉衬衫,外面套着肩膀和肘部包有皮革的羊毛外套。他的衣着向来很大牌。
“外套的口袋里呢?”
“什么也没有。”
那三个扭在一起的人也注意到了桌上的东西。大出胜的太阳穴上青筋直跳。“俊次!你为什么要照他们的话去做?”
“烦不烦啊?”儿子不耐烦地说,“有什么呀?反正我什么也没做。掏出口袋里的东西给他们看看,有什么关系呢?”
大出胜慢吞吞地回到儿子身边。庄田正了正被大出胜揪过的领带,脸涨得通红:“大出先生,你要是继续采取这样的态度,我们就不得不严肃对待了。”
“闭嘴,你这个混蛋!”大出胜一脚踢飞椅子。椅子一直滑到会议室的窗边,发出很大的声响。
好啊,好啊,继续发威吧。礼子在心底无声地煽动着。再野蛮一点,再疯狂一点。让别人知道你才是混蛋。你根本就没注意到,井口的父亲和桥田光子现在正以怎样的眼神看着你吧?
听了井口父亲的发言后,桥田光子那颗被自己的身世占满的脑袋,就像吹进了一股新风,开始清醒起来。现在,她正仔细观察着大出父子,那双凹陷着的眼睛深处已然显露出厌恶的神情。
“我们也要掏口袋吗?”井口充说着立刻站起身来,要将手伸进皱巴巴的棉纺裤的口袋。
他父亲抓住了他的手腕:“别掏!”
“怎么了?”
“别老像个跟屁虫似的学样。”
井口充甩开父亲的手,从口袋里拉出一块脏兮兮的手帕,随后是折叠起来的一千日元纸币和几个硬币。揉成一团的纸巾也掏了出来。他又将手伸进肥大起球的套头毛衣的口袋,却什么也没掏出来。
桥田佑太郎依然坐着,也一声不吭地开始掏口袋里的东西。他也穿着牛仔裤,上身则在T恤外面套了一件圆领毛衣,没穿外套。他掏出来的只有纸巾和零钱包。他的母亲在一旁惴惴不安地望着这些物品,仿佛眼前的旧纸巾和旅馆赠品似的廉价零钱包里隐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怎么样?嗯?有什么重大发现吗?”大出胜叉开双腿站稳身体,得意洋洋地俯视着里中课长和礼子,“喂,这里有什么初二学生不应该持有的东西吗?”
正在这时,大会议室的移门上响起了敲门声。礼子赶忙上前拉开门,门口站着一位女警,她背后则是一位西装领带、花白头发梳得纹丝不乱的男子。
他是大出家的专属律师风见。礼子已经和他见过三次面了。
“啊,您好。”他神定气闲地向礼子打了个招呼,脸上既没有不愉快的表情,也毫无咄咄逼人的架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