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几天,每天晚上都做恶梦,而且有时还听到屋里有“打斗”的声音。
今天她感冒好了许多。适逢张一表“烧头七”的日子,一家人早早起来收拾妥当,带上贡品冥币之类的来到一表的坟前,田舒哭诉着说:“一表,你就放心的去吧,在世的时候,没有跟你享过一天福,死了还要穷折腾,让我夜里不得安生!你就行行善,积点德吧。”接着烧了一些纸和冥币,又唠叨了几句。这天晚上,田舒再也没有梦到什么,不知是烧纸起了作用,还是身体复原了的缘故。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四十九节 血浓于水
张一表走了,刘美在家里偷偷地抹着眼泪(怕村里人知道)。她做什么都心不在焉——身边倒了最后的“一棵大树”,她一下子变得孤苦无靠了。她想着这些年的生活经历:张一表不仅给了她生理上的需要,而且在精神上得到了依托和充实感。现在,张一表一下子从自己的视线中消失,她的生活将慢慢形成的空白,也会逐渐扩大。
刘美的痛苦及悲伤和田舒截然不同。田舒是一种痛彻心肺的感觉,在气愤和遗憾中夹杂着酸楚的味道。刘美呢?她是从自身欲望出发,当然也不排除情感需求的因素。“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不管怎样说,刘美一下子很难从“失却”的阴影中解脱出来。惋惜之余,让刘美欣慰的是:自己给张一表生下一个儿子,也不枉他这几年在自己身上花费的心血和精力,只可惜父子双方没有很好的沟通和交流,他就撒手人寰了。每当她想到这些的时候,就会暗暗的为儿子“鸣不平”。
刘美尚且很难从痛苦的阴影中走出来,更何况重情重义的妻子田舒呢?
田舒整日神情恍惚,干活也总是丢三落四的。
这天,田舒正在炕上坐着。张一表的大姐远路风尘地赶来了,田舒赶忙迎了出去。大姐刚踏进院门就失声痛哭起来。看着田舒过早老去的容颜,大姐怜爱的揽着她瘦弱的肩膀哭诉道:“田舒,这几年把你操劳坏了,几乎让姐认不出来了。”田舒听着大姐饱含亲情的话语,一股暖流涌遍全身,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啪嗒,啪嗒”得掉了下来。老姐俩互相搀扶着进了家。大姐看到屋子正中央柜子上摆放着兄弟的遗相。她紧走几步,一只手拿着,另一只手不停地摩挲着。身子在不停地颤栗着——哭得更伤心了。田舒在儿子儿媳面前大概是压抑了许久,现在大姐登门了。她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酸楚失声痛哭起来。看着老姐俩哭作一团,小俊的媳妇忙劝说:“大姑,你们不要哭了。人死不能复生,凡事要想开一点。”大姐顿了顿,看着乖巧的侄儿媳妇,缓缓的止住了悲声。田舒尽力掩饰着内心的痛苦说:“大姐你先坐着,我张罗饭去。”她正要起身,儿媳妇忙说:“妈,您歇着,我来吧!”说话之间,扭头走进了厨房。
不大一会儿工夫,小俊媳妇就把饭盛了上来。
小俊出车不在家,三个女人围坐在饭桌前,一边吃,一边续着旧。大姐不由得再次谈起了张一表。她伤心地说:“他是我的兄弟,在病难的日子里,曾赌咒说,至死也不会见我。结果,最终还是没能看上一表最后一眼。田舒,你是知道的,大姐当时是多么想来啊!可又怕他生气,病情一下子加重······现如今回想起来,大姐是多么后悔啊!但我不会怪怨他。”田舒使劲的点点头。她继续说道:“大姐前几年家里穷,一表买车缺钱,他倒是跟大姐直说啊!却拐弯抹角非得让大姐补上当年母亲的赡养费和安葬费。六万元——这么大的数目一下子去哪里凑啊!就因为这件事,一表自始至终记恨我而不肯原谅我。他哪里知道:我因为丈夫有外遇,所以和他离了婚。孤身一人也不容易啊!”田舒听着大姐一字一句的叙诉,忽的像针扎一样难受。心里禁不住怪怨起张一表。她放下碗筷接着说:“不管怎样,一表已经离世了,作女人的一定伤心难过,但你要振作起来,一家人全靠你呢。”田舒回应说:“大姐,你放心吧,我会安排妥当的。”
一顿饭在断断续续的谈话中就这样结束了。小俊媳妇收拾完碗筷后,一表的大姐拉着她的手说:“侄儿媳妇,大姑来一趟也不容易,也没有什么东西送你们!只是备了些小孩将来穿的衣服。”大姐边说边从包里拿出一大堆东西。边翻边说:“这件是孩子刚出生时的肚兜兜,这件是孩子满岁时穿的衣服和鞋,还有尿布。”小俊媳妇看着面前崭新的花衣裳,一时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心中的感激之情。大姑接着从兜里掏出钱递给小俊媳妇说:“这两千元你拿上。”懂事的侄儿媳妇说啥也不要。大姑接着说道:“孩子,不要推辞了,这也是我的一番心意。”田舒看着她们争执推让的样子,忙站起身说:“你就收下吧,别难为你大姑了。”小俊媳妇只好听从了婆婆的话,把两千元收了起来。
安顿好侄儿媳妇,她又转过身来,一只手轻轻地拢了拢田舒额头上掉下来的头发,满目含情的说:“田舒,大姐这一走,不知何时能再来一趟。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你的性格大姐最清楚,我最不放心的就是你!”老姐俩再次抱头哭了一场。小俊的媳妇在一旁深深地被这血浓于水的亲情包围着。她想:村里人常说,草绳麻绳可以斩得断,“肉”绳却割不断。是啊!自己的孩子还没有出世,大姑就准备好了小孩的衣服。患难之处,方显亲情的纯真和高贵。想着想着,也禁不住掉下泪来。
她们俩哭了一会儿。大姐无限伤感地说道:“一表走了,你们就是我的牵挂的亲人!”说话的工夫,她又掏着衣兜说:“这是五千元,可怜的兄弟在病重的时候,也没有来看他,这点钱你留作贴补家用吧。”方才止住的眼泪,再次“不争气”的在老姐俩留有“沟痕”的脸上肆意蔓延开来。
田舒知道大姐一个人也不怎么宽裕,但是大姐一再坚持,她不得不留下一千元。
没有不散的宴席。大姐挥泪而别!田舒婆媳目送着远去的亲人,直到奔驰的汽车消失在视线里。
第五十节 疾病的预言
今年的冬天不知是怎么回事,一场连着一场的寒风,使这个地图上都很难找到的小村庄,在短时间内变得慌乱而仓促,行人蜷缩着脑袋,在弥漫着黄土的气味中挪动。杨柳*了淡绿色的裙衣,光秃秃*裸地在凛冽的北风中摇晃,滑稽古怪中透着某种任性和刚强。
田舒只好呆在家里。儿媳已经怀孕了,看着她挺着大肚子,做婆婆的丝毫不敢大意。生怕有意外和闪失。一表去世后,她的心里曾一度迷茫过。而如今,儿媳肚里的宝宝再一次唤起了她对生活的期望。外面的风大,她几乎不让儿媳出门活动,怕她着凉感冒。做饭之类的事情,她几乎全揽了,因此家务活比以前更多了。
这天早上,她正在忙着收拾家务,邻居张大娘从外面驼着背走了进来。看着老人裹着小脚在寒风中蹒跚的样子,田舒急忙推开门,快走几步搀着张大娘向屋里走来。原来,张大娘的儿子和儿媳今天要从市里赶回家一趟。儿子喜欢吃油炸麻花,所以张大娘特地请田舒帮忙。田舒忙完后,匆匆的来到张大娘家,又是擀面,又是搓麻花的忙活起来。
“嫂子,你炸得麻花真好吃!”俩人只顾忙乱着干活,却没有发觉张大娘儿子儿媳已经回来了。听着张大娘儿子的开场白,田舒笑着说:“柱子,你就贫嘴吧。”“真的,这又不是头一回吃了。”柱子继续回答道。张大娘儿媳看着田舒额头的汗,关切的说道:“嫂子,你歇一会儿吧。”田舒转身看了一眼柱子的媳妇说:“小闺女(小名),嫂子不累,你远路风尘的,倒是应该歇歇。”柱子媳妇放下手中的提包,赶忙洗了手笑着说道:“嫂子,我也搭把手。”三个女人就这样围在一起做了起来。柱子媳妇无意间看着田舒卷起袖子的手臂,心里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胳膊上分布着大小不一的疙瘩。柱子媳妇诧异的问道:“嫂子,你手臂上的疙瘩疼吗?”田舒泰然处之地说道:“不疼。”“嫂子,有时间去医院看看吧。”柱子媳妇说。“哎,嫂子根本没有在意。”田舒笑了笑说。谈话的工夫,麻花便炸好了。就在这个时候,田舒却一阵发晕,张大娘见状慌忙嘱咐着说:“一表媳妇,赶紧上炕躺一会儿。”田舒一边擦着额头的汗,一边轻轻地躺在了炕上,她的脸也渐渐泛红起来。柱子见势说:“嫂子,我去请一下郭大夫吧。”田舒忙说:“柱子不用了,这是老毛病,躺一会儿就没事了。”果然,过了十多分,田舒潮红的脸色渐渐退去。她赶忙从炕上坐了起来。柱子认真的说道:“嫂子,抽空一定要看看自己的病,不能大意啊!”田舒依旧笑着说:“不要大惊小怪,嫂子身体好着呢。”因为家里尚有怀孕的儿媳妇等着吃饭,所以,田舒急急地打了声招呼便向门外走去。
看着田舒远去的背影,柱子深有感触地说:“真是个好人啊,我怎么就没有碰上啊?”话音未落,妻子就飞快地揪住他的耳朵说:“你赶紧去追啊!”“行了,快放手!”柱子“嗷嗷”地叫着。看婆婆在场,柱子媳妇只好撒了手。玩笑过后,柱子媳妇走到婆婆的面前不解地问道:“妈,嫂子胳膊上的疙瘩什么时候出现的?”张大娘习以为常地回答说:“结婚一年后,慢慢地就有了。”“怎么回事啊?”儿媳妇继续发问着。“哎,听人们说,那是气出来的。一表成年累月不在家······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不提它了!”看着婆婆欲言又止的样子,儿媳妇没有再问下去。
晚上睡觉的时候,柱子媳妇非要打破沙锅问到底,她缠着柱子继续打听着。柱子只好大致地说了一遍,她不由得叹口气说:“嫂子真可怜啊!”柱子看着妻子伤感的样子,摇着头说:“都已经这样了,只是她不太注意珍惜自己的身体,我担心迟早会出事的!”“好吧,那明天上午,我再过去给嫂子提个醒。”柱子点了点头。
第二天早上,柱子单位打来电话让他急速赶回去,两人便匆匆的走了。
结果没有几天,田舒这个硬朗的女人终于病倒了。
第五十一节 因祸得福
生活总是美好的。每个人作为生命的个体,在这个茫无涯际的世界里,显得是何其渺小而短促啊!既然活着,就应该珍惜每一天,感谢博大的天地给予我们无私的关怀。回想故去的亲人,更应当在人生的舞台上扮演好每一个角色。精神上的颓废和消沉,不亚于一剂慢性毒药,对身边的人也是一种伤害。振作精神,继续上路前行吧!虽然痛苦犹在,也要把它看作是一种幸福的推进剂。
田舒想想业已作古的婆婆;又念念英年早逝的丈夫;看看自己愁眉苦脸的样子,好像传染病似的,弄得儿媳妇仿佛霜打一样——蔫了吧唧的。这样下来又有何用?日子总还得继续过下去,更何况新的希望已经诞生——未来的孙子(孙女)就要出世了。既然念想已经有了,就应该全力以赴地去拼搏,这就是人生。
田舒作了一番认真思索后,再次像往常一样勤劳地操持起来。
她不仅在家里是一把过光景的好手,在街里邻居也口口传诵着“不朽”的佳话。
寒冬腊月的一天,屋后李大娘去世了。她去帮忙缝制一些发丧时准备穿的的“孝衣和孝帽”。针线活做得既快又好,令在场的人们啧啧夸赞。一位好事者*的说道:“这么灵巧的一双手,没有男人疼是不行的!”接着,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太太说道:“田舒,再找一个伴吧!”田舒抿了抿嘴,没有说话,只是径自忙着。临近吃饭的时候,她却忙着回家照料儿媳妇去了。
儿媳妇两手扶着大肚子,艰难地在屋里迈着脚步——腿和脚肿胀得要命。田舒在灶台前使劲拉着风箱,额头渗着豆大的汗珠。张一表在世的时候,打算买一个电风箱,田舒硬是阻止了——太费电,为此俩人还吵了一架。张一表振振有词的说:“我是看你拉风箱费劲!”田舒蛮有理地解释道:“费电费钱,再说我拉风箱不感觉费力啊!”这件事就此搁浅了。
今天不知是怎么回事,田舒感觉手里的风箱越来越重。她一边拉,一边扭头看了看身后儿媳妇那圆挺的肚子,心里暗暗地高兴——凭自己的经验,一定怀得是个男孩。如果是这样,一表也可以安息了。田舒欣慰的想着。忽然,她感觉眼前一阵发黑。“小俊媳妇,妈今天有点难受。”她赶忙说道。儿媳妇慌忙走了过来,“妈,上炕歇一歇吧。”田舒晕得实在厉害,只好躺下了。她紧闭着眼睛,感觉整个屋子都在转动,此时也顾不上儿媳妇了。看着婆婆这个样子,田舒慌里慌张的说:“妈,您等着。”说完后,忍着腿部的疼痛,向郭大夫家走去。
真是祸不单行啊!小俊媳妇心里着急,可腿部总使不上劲。偏偏在这个时候,被脚下的石头拌了一下重重地摔到了。她强支撑着站起来,一瘸一拐地向郭大夫家走去。
来到郭大夫家,小俊媳妇说明情况后,郭大夫背着药箱,疾步向田舒家走去。小俊媳妇一个人在后面紧紧地跟着。
家里。郭大夫给婆婆把脉诊断,自己腹部的疼痛却一阵阵袭来,她只有强忍着。“郭大夫,我妈的病没有什么大碍吧?”郭大夫慢条斯理地说:“身心过度劳累造成的,需要静养,先输液吧。”片刻功夫,给田舒打起了点滴。看着婆婆静静的躺着,小俊媳妇再也撑不住了。忙说道:“郭大夫,我肚子疼得要命。”郭大夫看了她一眼,不由“啊”得叫了一声。原来,小俊媳妇顺着腿部正往下流着殷红的血,郭大夫忙问原委。小俊媳妇说:“我刚才在路上摔了一跤。”郭大夫一边询问,一边拿出听诊器仔细诊断起来。胎儿的心音稍微出现波动,他给小俊媳妇打了一针强心剂。几分钟后,小俊媳妇及胎儿的状况开始出现稳定,检查她的子宫口,发现胎儿的头部已经露出来。经过一阵忙乱,宫口开到10厘米,接生正式开始了,小俊媳妇的痛苦也达到了极点,郭大夫不住地鼓励着她。奋战两个小时候,孩子终于出生了,而且如田舒所想到的是个男孩。婆媳俩此时此刻很需要有人照顾,郭大夫已经安顿好了,他急着要走——因为村里还有其他的病人需要诊治。尤其在农村,逢到寒冬腊月之时,感冒之类的传染病就尤其的多。郭大夫正在危难之际,张大娘从外面走了进来。这样一来,张大娘便成了临时的“保姆”。
几天后,田舒的身体也慢慢康复起来。孙儿的降生无疑给这凄清的家庭,带来一抹欢乐和生机。
第五十二节 天降财神
多少美好的东西消失了,世界还像什么事也没有出现过.多少丑陋的事情发生了,村庄里的人们也只是漠不经心地谈论谈论而已。直到谈资已不具新颖特点的时候,便再次尘封在记忆的深处。是的,日子还在一天天继续着。可生活中的每一个人却在不断地失去自己最为珍惜的的因子.生活永远是美好的,但一些人的痛苦却时时在发生,有时甚至出现毁灭性性的打击,从此一蹶不振。
刘美自从张一表去世后,日子过得可怜巴巴的。本来嘛,以前都是张会计私下里接济她,现在“源头”没有了,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