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睛一斜,视线落在袖口上。
那根酒红色的头发还在。
一天一夜了,那根头发还在那里。
周平想起了张姝满头的乱发。
那个不知道是黎家中的谁的女人拔了张姝不少头发。医院走廊里都有头发。还有那张白布上面……
那青灰色的死人脸……
黑白的遗照……
周平心里有些膈应。
他想起自己应该给妈妈打电话。这才是他这一天来最纠结的事情。表哥猝死,姨妈发疯,姨夫不正常,那都只是麻烦而已。他觉得累,但不会为他们伤心难过。他想到他妈妈,才觉得伤心难过。还有他外婆外公。外婆外公从来没说过姨妈的坏话。他们很想念她,很记挂没见过几面的外孙和女婿。他们该有多伤心啊……
周平心里发堵,掸掉了袖口的头发,直接踢掉鞋子,脱了外套,用力躺在了床上。
明天吧。明天再给妈妈打电话。不,先给爸爸打电话。这件事不能直接告诉妈妈。要让她多少有个心理准备,身边得有个人能劝着。
咔哒。
洗手间的门被打开,又关上。黎云换了一身睡衣出来。他将衬衫、西裤挂好,才在床上躺下。
他身体笔挺地平躺在床上。他用的那一套一次性床上用品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洁白无垢,但总会发出一种细碎的摩擦声。
几天下来,周平对这种声音已经习惯了。
黎云转头看了一眼周平。
“我关灯了?”他询问道。
周平点点头。
黎云伸手按在了床头柜的开关上,房间灯被关上。
周平翻了个身,身上卷着被子,闭上了眼睛。
他没睡着。
身体如此疲倦,却还是睡不着。
可能是因为穿着西裤和衬衫的缘故。他连皮带都没有抽掉。
他听到了隔壁床细碎的摩擦声,就像是黎云正常呼吸,胸口起伏,那被套和床单就因为摩擦而发出声响。
不过,这声音比前两天响亮多了。
黎云大概也没睡。
周平干脆坐了起来,抽掉了皮带,想要换一身衣服。
他摸黑鼓捣了半天,没找到自己的睡衣,就伸手将床头灯打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