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越走越近,也许是看到对面军队严阵以待,对面的人群停了下来,两群人沉默地对视着,李清胸口有些堵得慌,如同一团火在那里熊熊燃烧。对面的这些人那里还像人啊,除了眼珠还在转动,整个便如同一个骷髅军团。
拨马向前走去,紧跟在他身边的唐虎一惊,伸手牵住他的马缰,“将军,小心!”尚海波也是脸色凝重,“将军,不可大意,这些难民随时有可能暴起发难,抢夺军资。”
李清脸色阴沉,冷冷地道:“放手!”唐虎倔强地摇头,“不放,将军,你不能去!”啪的一声,李清扬手一鞭,抽在唐虎的手上,唐虎吃痛之下,不由自主松开马缰,李清拨马便走,唐虎滋着牙,赶紧与杨一刀跟了上去,两人的手紧紧地按在腰刀上,四只眼眨也不眨地死盯着对面的人群。
尚海波愣了片刻,摇摇头,忽地自失地一笑,“枉我读了这多年的圣贤书!”也打马跟了上去。
军队散开一条通道,李清出现在了难民的眼前。
“我是定州军常胜营参将李清,奉命驻扎崇县,对面有主事的人吗?”李清沉声问道。
难民中一阵骚动,一个瘦得只剩一身骨头架子的人走了出来,向着李清一揖,“崇县县尉许云峰,见过参将大人。”县尉,应当是县里的二把手了。
“你们县令大人呢?”
“跑了!”许云峰大声道。
李清一怔,“那你怎么没跑?”
许云峰一愕,似乎没有想到对方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体会出对面这个参将话里的意思,不由大怒:“本官身为本县县尉,自当率本县百姓共抗时难,焉能逃跑?”
李清马鞭一扬,“这些人都是你在料理?”
许云峰点头大声道:“回参将大人的话,县里没什么官员了,我组织了一些人,维持着这里的秩序,本已准备开始组织向外逃难了。”
李清道:“本将来了,你们不用逃难,从现在起,你就是本县知县了。”
许云峰又是一呆,对面这个参将是武官,怎么可以随便任命自己为知县,他也没有这个权利啊!看到许云峰的神态,李清补充道:“鉴于崇县现状,军府萧帅和知州方大人已委我全权处理崇县事务,知县等官职都由我来任命,你很好,从现在起,你便是知县了,告诉你的子民,我李清来了,崇县再也不会饿死一个人。”
说完,不再理会许云峰,转身大声命令道:“扎营,生火,煮粥,让崇县的百姓先吃一口饭。”
正文 第十九章:现实
黑烟散去,一片残破,却仍有一股股难闻的味道在风中飘荡,原崇县县尉许云峰算是一个能吏,崇县被破之后,他没有抛下百姓,一逃了之,而是率领着一大批百姓逃入了深山,待得蛮兵退后,又从山上返回,含泪安葬了死难的百姓,然后安抚慌乱无依的众人开始了漫长了等待,在许云峰的脑子里,想得是蛮兵既去,想必州城很快就会有救济的粮食等物资运来,但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蛮兵入寇后,州城里的大佬们却想得是如何推卸责任,保住官位,等一切尘埃落定,却又忙着分配权利,这些被烧杀掳掠一空的百姓在苦苦等待了一个月之后,仅有的一点耐心也被磨光,残破的崇县再也没有一颗粮,一粒米,连老鼠都被扫荡一空,空气里蕴酿着一股威险的气息,随时都有可能爆炸开来,要不是许云峰在这次入寇中积累下了不小的威望,早已弹压不住。就在许云峰也开始绝望的时候,他总不能看着百姓活活地在这里饿死,李清来了,话不多,但仅仅一句不会让崇县再饿死一个人,便让许云峰感激涕零,恨不得跪在地上给他叩上几个响头,一个月啊,虽然不至于让他愁得满头白发,但昔日一头乌黑的长发如今也已是夹杂着丝丝白意了。
围绕着常胜军营,一个个简易的窝棚开始搭了起来,崇县开始有了一点生意,幸存下来的孩子在喝了几碗清粥之后,又有力气开始在棚户间嬉笑玩耍,相比仍旧愁容满面,一脸哀伤的成人来说,孩子们的快乐总是来得简单。
“大人,已经统计出来了。”许云峰恭敬地向李清递上一沓名册,“崇县原有丁户二万户,计十一万三千一百五十八人,蛮兵入寇后,除被杀,被掳,或逃入深山者外,现如今尚余五万余口,县城这里聚集了大约三万人,四乡八里得到消息后正向这里聚集的人估计有接近两万人。估计过些时日,还会有得到消息的人下山。”
“什么?有五万余人?”帐里所有的人都倒抽了一口凉气,说实话,崇县的损失是极大的,人口损失一半有余,财产几乎被掳掠一空,每家每户都有死去或失踪的人,虽然过去了一月有余,撕心裂肺的伤心已是过去,但那一股压在整个营地上那沉重的气氛,却仍是挥散不去。但现在这剩余的五万人却成了常胜营极大的包袱,常胜营自己粮食尚且不足,如何养活这许多人?
“大人,不能让这些乡民在向县城聚集了,人越来越多,即便是喝粥,我们也撑不了多少天?”尚海波沉重地道。
“是啊,大人,县城不能再聚集丁口了,否则,粮食会将我们压垮的。”一众将领纷纷赞同。
听到众人的话,许云峰不由大急,“诸位大人,不能啊,这些人不到这里来,那便只有活活的饿死了,这里,毕竟还有一口活命的粥啊!”
尚海波道:“许大人,你一片拳拳爱民之心,海波是钦佩有加,但五万余口人,即便是喝粥,一天要多少粮食,你知道吗?为了不饿死人,我们现在一天要消耗百石粮食,以我们现在的存粮,支撑不过一个月,到了十二月便要绝粮了,那时候怎么办?”
许云峰挣大眼睛道:“将军,我们可以向州城告急啊,请州城再调拨粮食啊!”
李清诸人对望一眼,都苦笑了一下,许云峰不知内情,当然可以如是说,但他们却是心知肚明,州城只怕是不会给的。
“许县令,我看我们暂时便不用指望州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