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睿醒转,舒服地伸了伸双腿,打了个哈欠。
睁开眼来,见萧玥已经将洗脸水打来了,案几上也摆上了两碟小菜和一碗稀粥,一根油炸麻花儿。
“子长,起床来洗漱了好吃饭了。”萧玥递过了温热的汗巾。
“姐。”萧睿心里暖洋洋地,赶紧起身接过。
……
起身来费了好半天的劲儿才将唐人这繁琐的衣着穿戴整齐,萧睿出了卧房的门见后院一片宁静,四顾一眼,见姐姐似是在忙着自己永远也做不完的针线活计,姐夫就在前面的酒肆忙碌,整个院中只剩下自己一个闲人。苦笑一声,信步向王家大门外行去。
随意在繁闹的大街上徜徉着,脚下一片轻盈。绚烂的阳光普洒在这遍眼都是的绿瓦红墙之间,那突兀横出的飞檐,那高高飘扬的商铺招牌旗帜,那粼粼而来的车马,那川流不息的行人,那一张张恬淡惬意的笑脸,无一不反衬出盛唐民众对于泱泱盛世的自得其乐。
“若问古今兴废事,请君只看洛阳城”。数千年历史长卷在脑海中浮现,洛阳的景观近在咫尺触手可及。热风拂面,行走在唐人间,萧睿眼望着体味着这盛唐洛阳的繁华喧嚣,心头没来由地一喜,又是一叹:洛阳,是当时的世界名城,丝绸之路的东端,是中国历史上建都时间最长的城市。然而,这座名城又无数次成为兵家必争之地、两军对垒的战场,宏伟的宫殿,繁华的市区,几度化为丘墟,又几度繁盛。
此时此刻,也只有他这个穿越千年而来的陌生人,才会产生这种不合时宜的慨叹,近乎痴梦的神游吧。
无论是城中车水马龙的闹市,还是城外高山流水的庄园,都带着梦一样的神采,带着诗人笔走龙蛇的余香,带着酒客们畅饮流连的欢笑。此时的陪都洛阳,被诗人们写进了诗句里,写进了激情里,塞在了一个酒坛里或者一个箱子里,或孤饮,或聚会,或行走。
一城繁华半城烟,多少世人醉里仙。这便是洛阳的味道。
萧睿随意走进了路旁的一家酒肆,喝了几壶寡淡的酒,吃了一盘让洛阳人久吃不厌的酱牛肉,默然跪在胡凳上,耳边聆听着酒肆中酒客们那带些市井淫荡的调戏声,还有那些下等歌姬趺坐在席上的俗不可耐的唱腔,眼望着酒肆敞开的大门外那悠闲而来又悠闲而去的行人。
心情逐渐放松下来,在这个陌生而又熟悉的一千多年前的洛阳,在这样一个不知名的小酒肆里,穿越者萧睿终于彻底完成了“穿越的心理转变”。他明白,他清楚,他无奈,他兴奋,不管他愿不愿意,他已经成为彻头彻尾的大唐人,一如这酒肆中粗鲁的酒客,一如那街上游走的行人。
走出酒肆,醉眼朦胧的城郭,二三只呆头呆脑的麻雀忍不住在街道旁神思恍惚的古树间打盹。残云如席,卷起这城里城外的烟尘喧哗,澹澹洛水洗浣过吴带当风的笔触,那半倚妓馆门口脸上带着娇媚微笑的丰腴少女,尚未褪去酒意的娇颜上,便铺陈成了萧睿眼中、梦里的大唐洛阳。
不知在什么时候,他居然信步而行来到了一条幽静的巷中。神色略顿,他不禁苦笑一声,扭头正待往回走,却见旁边一面宅院中的正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神色清越的老者带着两个从人走出大门,就在这个时候,他发现了扭头而行的少年萧睿。
“子长老弟?这是何往?”孟昶讶然呼道,“为何过某家门而不入?”
萧睿也是愕然,回头来瞥见孟昶那张明明孤傲非常此刻却泛滥着亲切的笑脸,“呃,这是老孟你的府上?我信步行来,心神游荡,不成想竟然来到了你的家门口,实在是汗颜汗颜。”
“既然来了,就不要走了。”孟昶跟萧睿一见如故,对于这个世间少有的“同道”,孟昶已经隐隐将少年萧睿视为了知音,“老夫打开中门要迎接两位贵人,正好子长老弟在,我们一起相聚一番,岂不是美哉?”
……
……
一辆车马缓缓而来,车上先下来一个神情狂放的红杉中年男子,更怪异的是,明明是穿着便袍,腰间却偏偏束着一条官袍上的玉带。中年男子之后,马车上又下来一个瘦高青年,20出头的年纪,面容虽不俊朗但却带着一种淡淡的清秀之气。
孟昶抢上前躬手道,“两位贵人能光临孟某这种市井之徒的舍下,孟家蓬荜生辉!”
红杉中年男子哈哈大笑,伸手便给了孟昶一拳,“老孟哇,故人相见,什么贵人贵人的?不过是一个区区小官,何足道哉?再说这些话,季明我罚你两坛酒!”
身旁的青年也笑着拱手还礼,“孟老见外了。孟老虽在市井,但才名远播性情高洁,这洛阳上下都是知晓的,何必妄自菲薄。清臣从季明先生而来,向孟老讨教几杯玉壶春,叨扰了!”
三人寒暄着,全然没有注意站在孟昶后面的少年脸上已经“扭曲”得几近变形,如果再仔细瞅两眼,分明就能看到他脸上白皙的肌肉正在轻微地抽动:倒了,倒了,遇到名人了。
草圣张旭,鼎鼎有名的大书法家,不仅驰名大唐也闻名后世。据说为人洒脱不羁,豁达大度,卓尔不群,才华横溢,学识渊博。常喝得大醉,就呼叫狂走,然后落笔成书,甚至以头发蘸墨书写,故又有“张颠”的雅称。后怀素继承和发展了其笔法,也以草书得名,并称“颠张醉素”。
而这位颜真卿,不仅是有名的书法家,还是一个伟大的爱国者。他创立的“颜体”楷书与赵孟頫、柳公权、欧阳询并称“楷书四大家”,与柳公权并称“颜筋柳骨”。天宝十四年,安禄山发动叛乱,他联络从兄颜杲卿起兵抵抗,附近十七郡相应,被推为盟主,合兵二十万,使安禄山不敢急攻潼关。德宗兴元元年,淮西节度使李希烈叛乱,奸相卢杞趁机借李希烈之手杀害他,派其前往劝谕,被李希烈缢死。闻听颜真卿遇害,三军将士纷纷痛哭失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