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高骈与李泽这两位大节镇对朝廷忠心耿耿,那么一切便都好办了。高骈的忠诚,已经经历了时间的检验,而李泽这一次听话的送母亲,妻子到长安,也表明了其对朝廷的忠贞了。那么接下来,朝廷自然要给予相应的回报,不遗余力的支持,让他们能心无旁骛的替朝廷效力。
在内心深处,李忻其实已经认可了李泽,而事实上,在当下的形式面前,他以及他身后的朝廷,也并没有多少选择的余地。用公孙长明的话来说,朝廷要求李泽将老母妻子送到长安,更是在黔驴技穷,无法可施的情况之下所能使用的最后的手段了。
这样的要求,其实已经从另一个方面,说明了朝廷的无力。
双方的谈话,在一片友好的气氛之中进行,当大的方面达成协议之后,其它的细枝末节,却显得并不重要了,更像是一种锦上添花。对于李泽提出要在洛阳做一些生意,好使自己妻子老母在长安的时候能过得更宽裕一些的要求,李忻大手一挥,直接让李泽的人自己去洛阳南市挑选最好的铺面,不管那家铺面是谁的,接下来都会变成李忻的。而想要做什么,只需李泽开口,哪怕就是那些朝廷管控的物资都是没有问题的。
在这个时代,商人的背后,如果没有强悍的势力,那就只能小打小闹,混一个肚儿圆衣无无忧罢了,真想赚大钱,那就必须背靠权贵人物才有可能。李泽一方节镇,千牛卫大将军,旗面是够硬了,但在洛阳和长安,却是有些鞭长莫及,如果得不到李忻的支持的话,只怕也会举步维艰。
洛阳,乃是天下商品集散地,更是丝绸之路的起点,在这里扎下根来,对于李泽自然是极其重要的。至于做什么,李泽倒并不太看重,站在他这个地位之上,只要得到了李忻的支持之后,哪怕就是在洛阳卖土,也照样能赚到钱的。
大致的框架敲定了,福王李忻的任务也就算完成了。剩下的许多细节,就要交给朝堂上的那些大人物来衡量了。今日他与李泽的谈话,也将原封不动地以奏折的形式出现在皇帝的案头之上。
而一切都尘埃落定的时候,也已经到了饷午时分,李忻也是大开宴席,以为李泽接风洗尘。与上午的秘密会谈只不过三五人参与不同,宴席之上,洛阳五品以上的文武官员,却是尽皆出度,便连一直忙于清查内部的东都防御使府长史裴矩,也急匆匆地赶来出度了。
李忻一一介绍这些实权人物与李泽认识。李泽自然也会借着这个机会细细地观察一番这些人物,裴矩神色疲惫,眼袋明显,眼中红丝密布,显然这一次因为对手露出马脚而抓出来的这一根线,牵出来的人手,着实不少。
李忻居坐,李泽左下第一位主宾位置,下面便是公孙长明,而右第一位的,便是刚刚赶来的长史裴矩,第二位则是录事参军牛辅仁,再往下,便是数名武将了。这也符合这个时代的特点,因为蕃镇割据,武将的地位大幅度上升,原本执牛耳的文官集团,反而要退避三舍了。
几乎每一个乱世来临都会出现这样的以武人为尊的场面,因为这个时候,谁的拳头硬,谁说话的声音自然敢就大一点,而太平时节,自然是文官压制武将的场面。
陈长平与李泌并没有入席,而是盘膝而坐于李泽身后。
酒过三巡,眼见着李泽身后的两名护卫只是闷不作声地吃着饭菜,李忻倒是有些过意不去。李泽这身后两人不是普通的护卫,他当然是清楚的。李泌虽是女子,却是李泽的亲卫副统领,实际上负责着李泽的整个安全事宜,而另一个,来头更大,是李泽麾下大将陈长平,一手箭术,堪称妙绝天下。
在李忻的示意之下,一名女官端来了两壶美酒,送到了李泽的身后。
“二位将军,还请以美酒佐餐。”李忻笑吟吟地道
李泽笑而不语,陈长平与李泌二人站了起来,向着李忻抱拳一揖,“多谢殿下美意,只不过陈某与李将军二人都有军务在身。军法森严,我二人不敢饮酒。”
李忻一怔,目光转向李泽。
李泽微笑道:“殿下,我成德军法,的确如此,军法森严,便是我李泽,也是不敢违逆的,否则何以号令全军?”
李忻讪讪一笑:“难怪节帅当初能以一州之力便横扫叛军朱寿,果然是治军严明。”
李忻这么一说,堂中的诸多神策军将领一个个可都面色奇妙起来,此时,他们可是一个个喝得红光满面。
诸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片尴尬之中,一名身形瘦长的将领霍然站了起来,拱手道:“这位想必便是以箭术名震北地的陈长平将军了?”
“在下正是。”陈长平抱拳道。
“吾乃东都防御使治下中军兵马使厉海,从小亦是精练箭术,自诩箭术不差,今日李帅、殿下欢宴,你我二人何不比试一番,以博李帅、殿下一笑?”厉海郎声道。
对手公然挑衅,陈长平自然也是有脾气的,闻听此言,便转头看向李泽。
李泽却是看向李忻。
李忻心中却是有些恼火,看看人家的部下,在看看自己的部下,真是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啊!那陈长平此时明明已经有些难耐了,但仍然记得请示自己的上司,自己的中军兵马使,却在自己举行的欢迎宴会之上挑衅自己的客人,而且这些客人,还是自己,朝廷要尽力拉拢的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