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匆匆起身,点头哈腰地接过宁南忧手中的鼓槌,继续击打击冤鼓。
张恒满头冷汗,浑身发颤着跪在宁南忧面前,一个劲儿地懊恼自己没有看清人便大呼小叫。
击冤鼓又继续响了三刻,报堂衙内敲得手酸臂疼,但眼瞧着宁南忧一动不动地立于府衙外,亦不敢放松警惕。渐渐地府衙阶梯下,一群又一群的凑热闹的人朝太守府挤了过来,纷纷往府内探望,又朝立于门前的这位气质不凡的青年身上看几眼,低下头互相窃窃几句,便转身离开。
而此时,府衙内堂终于有了动静。宁南忧远远地瞧见那孙驰一身朱红色朝服,头戴二梁进贤冠,大步走至大堂正座案几前,跽坐而下,一脸不耐烦地朝身边侍者摆摆手道,“将那敲鼓之人领上堂来,本官倒要亲自听一听他有何冤屈,在此敲个不停?张恒在哪里?陈二呢?今日这两人都跟死人一样么?外面都吵成什么样了?竟不处理?!都活腻了么?”
那侍者倒是被孙驰一身戾气吓得不轻,满脸惨白失色,一骨碌滚下台阶,连滚带爬地冲向府门前。孙驰不耐烦地瞧着那小侍者跌跌撞撞的背影,阴下脸,对站在堂鼓边上的衙内冷一声道,“愣着干什么?响鼓啊!没看见我上堂了?”
那执着鼓槌的衙内急忙敲起堂鼓,鼓声急促起来。
被孙驰骂着奔向府衙门前的侍者听着那鼓声差一点没跌下去,刚跨出府衙的门槛,便瞧见一个玄衣青年立于门前,满眼深邃冰寒地望着他,平静无波,却比里面那位更加令人窒息。
“这位郎君,不若跟小人入堂?”那侍者低头弯腰,卑微谦恭地说着,面上的惨色险些挂不住。宁南忧轻轻瞥了他一眼,嘴角一勾,一句话不说,只轻轻点了点头以表同意。
那侍者不知他身份,但瞧着堂前朝着这郎君跪下的张恒便也明白,眼前这人怕是比太守还要不好惹,毕竟这武陵郡内,孙驰为大,张恒跟在他的身边,最为受宠,如今也吓得魂不附体的于此跪着,眼前之人自然身份不凡。
于是,那侍者双手一伸,恭请宁南忧进堂。
玄衣郎君连一记目光也不曾给他,满脸沉沉,踏着稳健的步伐向大堂内走去。季先之与赵拂跟在其后。几乎趴跪在地上的张恒见着眼前岿然不动的黑金靴逐渐离自己远去,整个人瘫软的倒了下来,大口大口地喘气。
那孙太守长得一副贼眉鼠眼的模样,武陵多年来的油水将他养的脑满肠肥,只见他一手撑着脑袋,正不耐烦地等着敲鼓之人进来,听见脚步声,便满是不耐烦道,“堂下乃为何人,报上名来!太守府衙门前击冤鼓可是你随意敲之的?有什么重大冤情?可有上报临沅令?”
宁南忧一声不吭地来到他的面前,立于堂前,一动不动地盯着孙驰敲,目光愈发的冷淡。
孙驰见堂下无声,脚步却停了下来,便觉得奇怪,正要发怒,抬起头朝堂下站着的那位玄衣郎君看去,这一看便吓破了胆,一下子瘫坐在地上,瞪着一双圆溜的眼,震惊诧异道,“淮阴侯?”
“孙大人好大的官威?”宁南忧冷笑道。
孙驰后颈冒出一股森森寒气,浑身发着颤,朝宁南忧看去,随后又一骨碌爬起来,大拜在宁南忧脚下,满头大汗道,“淮阴侯恕罪!下官。。。下官不知是。。。淮阴侯驾临。。。”
“怎么?若今日不是本侯而是平头百姓前来敲击冤鼓呢?你又预备如何?”他讥讽着,双眉轻拢,一双眸尽是隐怒。
“君侯恕罪!君侯恕罪!是下官怠慢。”孙驰此时已经吓得魂不守舍,哪里还顾得上听清宁南忧话中之意,只一个劲的磕头不敢松懈。
要说他一个武陵太守原本是不必怕一个不受恩宠的君侯的。毕竟淮阴侯不过一个爵位,算不得什么。但,宁南忧再不受恩宠也是摄政淮王宁铮的儿子。要说这淮王,天下人谁不知他与天子争势,权倾朝野?便是连天子的几位皇子冠礼成年封王后都需前往封地,不可继续留于京都之内。然,这宁铮一句话,便让其三子封王国,获丞将,却不必前往封地王府。此等待遇,又岂是他一个小小太守能够得罪起的?
“孙大人莫要让君侯恕罪了,君侯言语中何曾责怪你?”赵拂憎恶地盯着地上这个与平时判若两人的孙驰,满眼皆是不屑。
孙驰平日蛮横霸道,趾高气扬,到了宁南忧面前也不过是个吓得尿了裤子的狗官,这叫他心中更加气愤,气自己位不高权不重,无法替自己伸冤,无法保护家人。
这世道如此,他即使再怎样义愤填膺,也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