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天,喊阿姨好。”秦夫人温言道。
“阿姨好——!”小女孩十分有礼貌,并对小朋友们甜甜地笑。
小朋友们仰望着秦夫人的风姿,心里好不羡慕。以后这就是逍逍的妈妈了吗?看上去好温柔好美丽呀。还有这个小女孩,长得真水灵,跟遥遥一样讨喜,看着比遥遥更好相处的样子。
小美一看到漂亮衣服就移不开眼,这么精致地大衣,这么可爱的裙摆,原来冬天也是可以穿裙子还不会感冒的。
大妈引秦夫人进屋详谈,让孩子们在外面玩耍,可孩子们都齐齐聚在窗边,满眼的好奇,询问,期待,羡慕,各种………
所有人中,只有遥遥一个人缩在角落里,面色消沉,一副灵魂出窍的悲惨模样。
“逍逍那孩子………”大妈很想问点什么,她觉得自己作为孤儿院院长应该要过问一下,但逍逍的情况实在不大好,好像也不容她过问太多,免得遭人嫌隙,于是各种问题吞吞吐吐地始终憋在喉咙里,没能问出。
“蔡女士,您放心,”秦夫人很敏锐地捕捉到大妈的窘迫,安慰的语气温柔沉稳且端庄:“孩子正在救治中,状况还算稳定,您别担心。”
大妈的心思被看穿了,多少有些尴尬,生硬地挤出个笑脸,生动演绎了什么是“皮笑肉不笑”。
大姐端着茶杯进来,她在厨房挑来拣去实在没什么好茶能拿出来款待访客的,仅有的一点茶叶也都是稀稀拉拉的瓶子底,八成是老钱从前留下的,于是也不好意思放进茶杯,最终只倒了些温水。
秦夫人笑着感谢大姐的款待,但一口都没有动杯子里的水,始终仪态端庄面带微笑得看着大妈。
大妈打心眼里就喜欢这样有气度的文化人,不禁也放松了一些,自己端起茶杯喝了喝,才将僵硬的肩膀舒展开,问:“你们真的要收养逍逍?”
秦夫人微笑点头。
“可那孩子的情况你们都看到了,是不是再慎重考虑下?”
养孩子毕竟是大半辈子的事,养个怎样的孩子更是一辈子的事,总不至于养个揪心的吧。
“我们慎重考虑过了。”秦夫人轻声细语,但言语间的气场并不弱,说着从包里拿出一封信,递给大妈,道:“您看,这是钱老最后一封来信,上面说了想要帮助这个孩子,想让我们帮忙打听一些关于这类医疗方面的消息,谁知道钱老突然就去世了………”
大壮一听到和钱爷爷有关,立即伸长了脖颈,很像亲眼看看爷爷的信,爷爷写了什么?有没有写到他?有没有夸他懂事能干?
大妈一字一字的读完信,信上的字迹刚劲有力、收放自如,一看就是一手上品好书法,大妈心里越发卑微起来,原来上一任穷的叮当响的钱院长也是个不折不扣的文化人,并且心系大众高风亮节。
看完后,大妈小心翼翼地将信放回信封,又轻轻地放在桌上,仿佛生怕弄皱了似的。
定了定,才干干巴巴地开口道:“这………唔…………”支吾了半天也没说出些什么。
秦夫人见大妈也没什么要说的,或者说不出口,便索性接了话茬,道:“钱老是我们的长辈,也算是看着我们长大的,像亲人一样,钱老一生没有娶妻也没有孩子,早些年就回国了,办了这家孤儿院,心里就挂念这些孩子们,尤其是逍逍,这孩子身体不好,钱老特别希望能帮他。”
秦夫人温温婉婉地说着,小朋友们都听得十分认真,在他们眼里,虽然看得出钱爷爷和大妈是很不一样的人,但他们从来不知道钱爷爷的过去竟然有种阳春白雪的飞花感。
大伙都听得莫名地心驰神往起来,只有大壮黑下了脸,因为信里除了逍逍,其他的几乎只字未提,更别说是夸奖大壮了………大壮心里沉沉的,闷闷的。他是爷爷收入院内的第一个孩子,是爷爷一口一口喂大的,是最懂事的孩子,是爷爷最喜欢的得力小助手,爷爷总是摸着他的头夸他能干,夸他懂事,可为什么爷爷只提起逍逍,最可恨的是,他一直坚信爷爷是为了看护生病的逍逍而被累死的(其实是也不是)。
“本来,”秦夫人接着说,“我们这次来一方面想陪孩子们过年,一方面也是为了逍逍这孩子,原本就打算跟钱老商量关于孩子的治疗,只是没想到……没想到钱老这么快就………”
秦夫人眼中满是克制和隐忍,可见她与钱爷爷确实是很熟的人。秦夫人顿了顿又说:“我们是打算跟钱老商量带孩子去医治,但现在钱老也不在了,这孩子的病又比较难办,孤儿院毕竟条件有限,我先生就想着,不如就领养了吧。”
大妈听得连连点头,生死才是大事,秦氏夫妻的到来简直天上掉馅饼,自然没有理由为难,难道真要放着逍逍在孤儿院等死吗?何况大妈素来觉得逍逍这孩子懂事乖觉,虽然性格孤僻了点,但总归是个省心又省力的,也希望他能过得好。
“按理来说,我们想要领养应该先通过您,但孩子的情况您也知道,所以就,”秦夫人说话十分客气,也十分有礼。
大妈心里一热,赶忙摆摆手,笑说:“哪里哪里,孩子的命更重要,手续什么的都好说。”
秦夫人微笑着点点头,从包里拿出一叠放得整整齐齐的文件,什么身份证啦、婚姻证明啦、子女证明啦、健康证明啦、资产能力证明啦,哗啦哗啦拿出来一堆,一一摊放在桌上,说:“我查了下收养条件和手续,这些是相关材料的原价和复印件,您先审查一下,看看有没有缺漏。”
大妈身形一怔,她自己都还没有弄清楚收养的流程和手续该怎么弄,在大妈的观念里,自己的孩子都养不好,还要多养一个岂不是自作孽,哪会有人上杆子地要收养呀,所以也从来没有仔细看过相关条例。
大妈的尴尬似乎也逃不过秦夫人的眼睛,秦夫人微笑着端起茶杯浅浅地抿了一口,徐徐站起身。
大妈见了立即也站起身来,却是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
“我这就去办,今天真是麻烦您了!”秦夫人彬彬有礼地微微欠身,同时也朝窗口的小朋友们微微一笑。全程,秦夫人的女儿都安安静静地坐在秦夫人身边,脊背挺直,颔首聆听,没有半点括噪。
大妈也欠身,连跟着送秦夫人母女出了屋子。
就在秦夫人即将走出院子时,一个身影突然奔出来,强硬地拉扯住秦夫人的衣角。
秦夫人转身,见一个跟女儿差不多大的小女孩一脸脏兮兮的泪痕,执着地看着自己,眼中满是倔强和委屈,是遥遥。
“别把他带走……”遥遥颤抖着低声道,言语中竟是悲伤和无奈,眼中滚动着泪花。
秦夫人略有动容,正要俯身去摸一摸遥遥的小脸。遥遥却被大妈一把抱起,离秦夫人退了一臂之远。
“孩子不懂事呵呵,您别放心上………”大妈打着哈哈,又朝遥遥低喝了两句:“遥遥别造作!”转而有对秦夫人呵呵地笑了起来。
秦夫人略微顿了顿,略一颔首便走了,眼中却抹不去遥遥那双满是血丝悲恸的双眼,心中默默一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