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期间,路上果然人烟稀少,没什么摊点,没什么客人满街的霓虹却依旧闪闪烁烁,也不知是闪给人看呢,还是闪给年鬼看的。
大妈风火轮般地瞪着脚踏,琢磨着遥遥究竟怎么回事,她好像特别反对医院,第一送逍逍去医院时,刚好碰上她,对着玻璃又拍又打,撕心裂肺的样子怪吓人的,今晚的表情更加惊悚了,好像立马就能招来厉鬼一样。大妈迎着风,鼻子都被吹红了,什么鬼鬼神神的大妈并不信,这年头,科学才是依据,神鬼只是寄托,但仍感到背后发凉,毛骨悚然。
“阿嚏!”大妈打了个巨大的喷嚏,抬手摸了摸鼻子,心道:八成是天太冷了………
大妈一路保持着飙车的速度清清爽爽地骑着,顺顺畅畅地来到医院,直奔逍逍的病房。
可是,逍逍已经不在那里了。
秦先生一家也不在了。
遥遥也不在。
大妈一愣,人呢?怎么都不在呢?
遥遥会不会是迷路了还没到医院呢?
大妈心里焦急起来,多事之冬,没个省心的。
正当大妈站在病房窗前发愣时,衣角被人拉了拉,大妈低头一看,遥遥。
遥遥一脸的愤怒悲伤不满焦虑,什么是百感交集,这就是一张百感交集的脸,其中最令人发指的是凶狠。
遥遥恶狠狠地瞪着大妈,硬是把大妈给瞪傻了,有种鬼上身的错觉。
遥遥问:“人呢?”
人呢?大妈也不知道………
“中中中午的时候就是这间,”大妈连声音都抖霍了起来,“可可可能是换病房了,我去问问护士……”
事后她自己回想起这段,都觉得自己实在怂得不行,居然被小孩子吓到了。
大妈问了一圈,终于问到了,原来是医院给逍逍下了病危,然后就转院了。
“转院?”遥遥大叫道:“转去哪里了?”
遥遥的表情太过吓人,以至于护士也被吓得一惊,半晌才道:“那位秦先生办的转院手续。”
“啊,可是那孩子是我们孤儿院的,秦先生怎么能签字呢?”大妈问。虽然大妈相信秦先生不是人贩子,就算是人贩子也不至于贩卖一个被下了病危的小孩,可这社会的阴暗远不止这点,不卖人卖器官的也比比皆是………
“他说……他在办领养手续,还压了证件………”护士一五一十地说。
“领养?”遥遥大喊,“什么是领养?领去哪里养?”
遥遥的眼中布满了血丝,仿佛随时准备着鱼死网破,原本灵动甜美的杏眼现在透着浓浓的杀气,表情狰狞到好像是长出獠牙的小猛兽。
护士见了赶忙找了个理由撤了,一边躲闪一边念叨:“天哪,小疯子又回来………”
护士跑了,静悄悄的走廊上只剩下惨白的灯光,映照得惨白的墙壁暗无天日。
大妈叹了口气,说:“看,小疯子,被你吓跑了吧………”心里暗暗想着,居然真的要领养?领养一个病危儿童?是不是只是为了方便转院救治才这么说的?
半晌,遥遥也没发出丁点儿声音。
大妈好奇地弯下腰,却惊讶地看到,两行清泪顺着遥遥的脸颊哗啦哗啦地流了下来。
夜幕中,寒风狂躁,光秃秃的树枝在狂风怒吼中战栗,摇曳不定,月也冷得躲进了云层。屋里,人们颤着身子,捂着双手蜷缩着,狂风肆无忌惮,凉飕飕的,直灌入每一扇门窗,冲刷着人的衣襟,吹得人心寒。树木“哗哗”直响,狂风卷着树枝树叶挥动,像魔鬼的爪子在乱舞。
大妈直起身子,一瞬间,好像看到明亮惨白的走廊里变得昏暗起来,白惨惨的墙壁上竟渗出大片大片红色的液体,滴滴答答地流淌下来,就像流出血泪的双眼。
大妈心头一悸,使劲儿眨了眨眼,再看去,依旧是惨白的灯,惨白的墙壁,没有半点多余。
为什么医院到处都是白的,
所有绚丽埋葬在白色的墙下,
白墙憨笑着将绝望全都隐藏,
回头望去,空空荡荡,
就像谁都不曾来过,
什么都不曾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