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壮和阿兵愣愣地看着大妈,大妈背对着他们,似乎抹了一把眼泪。
“唉,我大概是老了,心理承受能力差,看不得那样的,后来看到你们这里,才觉得能呆下来,你们真的都是太正常的孩子了,这个孤儿院实在有点另类,不过另类点才好。”大妈吸了吸鼻子,又叹了口气,接着说,“说真的,逍逍那孩子能被人领走,我真是松了口气,他的病估计没法治,就算能治也很难治好,他在这里过一天少一天,就是等死,说不定哪天突然就不行了。。。那孩子那么乖,却。。。还好有遥遥天天陪着。。。遥遥那个死丫头,走得这么决绝,连句好听的话也不肯留下。。。”
大壮默默低下了头,他一直埋冤逍逍累死了钱爷爷,他总是把失去钱爷爷的痛都发泄在逍逍身上,他也总是刻意无视逍逍,可逍逍究竟做错了什么,这么想来,似乎也并没有什么。
阿兵也沉默不语。
他们心里默默地挂起了愧疚,逍逍的沉默寡言、逍逍的木讷呆傻,也许都是有原因的,而他们没有人关心过他状况,没有人在意过他的感受,面对一个与他们共同生活的重疾少年,他们给予的竟然是冷漠和无视。
“现在小虎也有人管了,好事,都是好事,倒是小花。。。好端端的就。。。。”大妈停顿了好一会,才接着说:“你们留下来的,就好好呆着,等年龄到了就去上学去,大壮,你也该去学点知识了。”
大壮和阿兵互相看了看,本该是高兴的,却心里沉重得笑不出来。
原来,他们已是被上天眷顾着的了,他们的身边早已生出一片被爱滋润的天地,四季如春,鸟语花香,生意盎然。在这片天地里,钱爷爷来过,大妈来过,他们互相都来过。
这一顿饭,难得地多了两个菜,四个人围坐着,却没有一点欢声笑语。
饭后,大壮很主动地帮忙收拾,大妈看着空荡荡的活动室,有些寂寥,坐了许久才撑着老腰站起来,这一阵子好多好多事一件接一件的,可把她累坏了。
大壮第一次发觉,那个说话中气十足的大妈也老了。
“大壮啊,”大妈摞好碗筷,道,“等你长大了,你来接管孤儿院吧。”
大壮扭头愣了愣。
大妈眼里还带着疲累,继而笑了笑,道:“年纪轻轻的,倒是有点委屈你了。当我没说啦。”
“好!”大壮一口答应,“我来照顾孤儿院!”
大妈认真地看着大壮,有些意外,但也在意料之中。她看得出,大壮真心爱着这里,把这里当做自己的家,把孩子们当做弟弟妹妹。想来,一定是曾经的老钱给了他们足够多的爱,才把这些孩子教育得这样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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遥遥跟着老杨离开了孤儿院,老杨的腿还没有康复到能走路的程度,只得继续坐轮椅前行,遥遥就默默地跟在轮椅一边。
“去哪?”遥遥问。
“你想去哪?”老杨反问,说好了带遥遥找人的,自然是看遥遥想去哪。老杨反问后,自己都有些意外,他好像打心眼里真的没把遥遥当孩子看了。
遥遥站在路口,望着被太阳晒的暖暖的十字马路,春风和煦,明媚的春光照在大地上,呈现一片生机,春风吹走了严寒,又吹来了温暖,树木在她的吹拂下长出了嫩芽。大地回春了,万物复苏,所有蛰伏的生命都重新来过。
他还好吗?
遥遥怔怔地站着,她也不知道要去哪里,她要找他,可他在哪儿呢?听说是被那位钢琴家带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她该怎么去?
老杨自嘲般笑了两笑,道:“先跟我走吧!”
遥遥纳闷地看了看老杨。
“先跟我回队里,收拾些家当,等你想好去哪了我们就出发。”
两个人,一小一大,一坐一立,在明媚的春光下,徐徐前行。
老杨抬手,招下一辆出租车,遥遥跟着走了过去,司机师傅探头探脑地打量着轮椅上的老杨,眼神里写满了不安和揣测,但再看看遥遥,可爱讨喜,瞧着就喜欢。瘸子面相不善,亏得是个瘸子,腿都断了总不至于是人贩子吧,何况小女孩不哭不闹的,估计是正常的……
老杨拉开车门,吃力地却撑不起腿,一旁的遥遥事不关己地瞅着。
“哎!”老杨唤道,“搭把手呀!拉一把!”
遥遥皱起眉头,说好了她不负责拉他的呢,于是嗤之以鼻地懒懒地抬起手,道:“你练这一身肌肉怎么练两条腿都撑不起来………”
老杨一边扶着遥遥,一边将自己挪进车里,受人恩惠也不好计较,突然质疑自己当初为什么要上赶子地收养这个没良心的丫头。
司机师傅见状连忙下车帮着收轮椅,顺带瞄了眼脸色发黑的老杨和粉嫩讨喜的遥遥,就这张黑脸能生出这么瓷白的孩子?逗的吧………
遥遥跟着老杨七拐八绕地辗转不知道多少地方,终于来到了老杨口中的“队”里,这里的人看着都十分纯朴,大多面孔黝黑,四肢发达,可纯朴中又带着些许警惕和刚毅,和老杨很神似。但当他们看到老杨回来时,无不欢喜雀跃的:
“老大,回来了!”
“终于回来了,回来好!”
原来老杨这么有威信,即便少条腿也依旧很是威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