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守义第一天上班,心情特别好,骑车到河边儿,远远地就看见两个高高的井架立在了隔河不远的工地上,那个工地就是今天要去上班的县综合楼工程,由李红旗总承包。据了解,这个工程是在原有基础上进行了重新设计和施工,主体工程已经完工,进入内外墙装饰阶段,其他附属工程即将动工,整个工程计划明年五一前全部完工。向劳动人民的节日献礼。
跨过九曲河,他推着自行车一直走到工地的进口处。这时,从工地警卫室敞开的窗户里伸出了个脑袋,锃光瓦亮,没有一根头,嘴里还叼着乌黑的旱烟斗,问:“小伙子,你找谁?”
钱守义停止了脚步,说:“大爷,您值班呀,我谁也不找,我是来这儿上班的。”
“来这上班的?工地上的人我都认识,怎么没见过你呢?你姓什么?”大爷从警卫室走了出来,用怀疑的目光上下打量着钱守义。
这位光头大爷姓孙,五十多岁,名字不详,大家都叫他孙大爷。他这个人总是笑眯眯的,平时说话和颜悦色,一副善良心肠。虽然是警卫,但在施工的紧要关头,他也闲不住,不是帮助这个拉灰运土,就是帮助那个挖槽搬砖,有时候心血来潮拿起瓦刀上墙还垒几块砖呢……。对于生人儿来到工地,他盘查的非常严格,否则不许你进入工地半步。之所以责任心这么强,是因为他有过这方面的教训。
那是上个月一天的晚上,朦胧的夜色早早地笼罩在了工地的上空。由于该工程坐落在城区的繁华路段,晚上十点以后,正是夜生活丰富多彩的时候,喜欢夜生活的人们,大都集聚在工地的四周,三五成群的一般都是外地打工仔或是逃避晚自习的学生,他们想借助唱歌跳舞等形式解决晚上的孤独。还有勾肩搭背的恋人和领着孩子的一家三口。音响开足了马力,震得四周的窗户沙沙乱响。每到这时,大爷总是拿着电筒巡视工地的各个角落。刚回到警卫室,一个小伙子就来到门前,声称自家的小狗跑了进来,想进去找狗。孙大爷看这人挺面熟,便问:“你就在附近住吧。”
“大爷的记性真好,我就在紧挨着的那个小区住,天天晚上在这一带遛狗,今天不知怎么了,小狗特别欢,刚一着地儿就跑开了,眼不见就跑到工地里了。我想进去找一找。”
大爷确信小伙子的狗跑进来了,没有过多的盘问就把他放了进去。时间不长,小伙子还真的抱着一只小黄狗走了出来,一边走一边还吓唬那只小狗。第二天早晨,大爷无意中现檩条垛有变动,经再三核对,檩条短了两根。这时,大爷忽然想起昨天晚上小伙子进工地找狗这件事儿,恍然大悟,昨天那个小伙子找狗是假,搞侦查是真。确定目标后,待夜深人静的时候组织实施偷盗行动。他不敢怠慢,立即将情况报告给了李红旗,经调查,生问题的原因是警卫人员工作不认真,擅自将非本单位人员放进工地,从而酿成这次盗窃事件。孙大爷负主要责任。最后责令孙大爷写出检查并扣了半个月的工资。从那以后孙大爷的责任心明显增强,工地再也没有生过被盗事件……。
“我姓钱,新来的工地材料员。李经理没跟您说嘛?”钱守义自报家门,说明自己的来历。”
“我怎么不知道呀?你先进屋歇会儿,我给李经理打个电话。”孙大爷抄起电话就要拨,李红旗开着他那辆黑色四圈儿停在了警卫室门前。“孙大爷,不要打电话了我来了,这是咱们新来的材料员。今天第一天上班。”转过脸对钱守义说:“这是咱们工地的保卫孙大爷,工作认真负责,是个好人。”
“噢,是新来的钱会计呀,对不起了,那请进吧。”至此,电话听筒还在孙大爷手里。
“谢谢孙大爷,有时间跟您聊。”钱守义说。
“你来得够早的。”李红旗问
钱守义告诉他:“遵守规矩,你来得也不晚呀。”
孙大爷放下听筒,再一次看看钱守义,话:“经理,新来的材料员蛮精神的,肯定错不了。俩人到办公室说话吧。”
钱守义如愿以偿的找到了一份工作,虽然不像白领那么体面,但终归是一项比较好的工作。在感谢李红旗之余,他深知这个工作的重要性。直接关系到工程的质量和成本。
把这么一个重要岗位放在了钱守义肩上,足以证明李红旗对他的信任和支持。钱守义给自己今后的工作订个规矩,一要把住材料的质量关,凡不符合预算要求的,不管是谁一律不得入库。二要细心掌管各类材料,随时核对,绝对不能出现一丝一毫的差错。三要按需用量出库材料,防止浪费。
由于工作认真负责,难免得罪一些人。他上班没多久,项目张经理就到李红旗那告状了,当时李红旗正在跟钱守义说事儿,看见张经理来了,钱守义马上起身知趣儿地离开了经理室。张经理说:“看到了钱守义我想说个事儿,如果他照这样继续干下去,咱的工程按期完工是很困难的。”
“为什么?他的工作有问题吗?”李红旗问。
张经理,四十多岁,本县人。自从李红旗成立建筑公司他就在这儿当项目经理。这个人没有多大的毛病,就是爱打小报告和占小便宜,所以在工人的圈儿里人缘不是很好。有人曾告诉钱守义,他要是领材料,一定要少给点儿,或者按预算给,他有多领材料,剩下的拿回家的毛病。据说他家盖的三间房大部分材料没花钱,都是从工地领出来拿回家的。原来的材料员由于摄于他的威力,经常按照他的要求材料,结果被人告诉了李红旗,不管是否属实,他还是给这个材料员换了岗位。钱守义新来乍到人生地不熟,按规矩办应该说没有问题。就在上班的第二天上午,张经理找到钱守义,说:“工程该用油毡了,领二十卷油毡。”
“什么工程用那么多油毡呀?”钱守义问。
“你新来的不懂工程,预算就是二十卷,估计还不准够。”张经理摆一副盛气凌人的架势。
钱守义有充足的理由告诉张经理:“不行,我知道你用油毡的工程,我分析过预算,十八卷足够。”
“你是项目经理还是我是项目经理呀,一个外行还大言不惭地研究过预算,你懂的什么叫预算,它有什么用处?连最起码的建筑常识都不懂还跟我理论呢。”张经理也不示弱。
“张经理,关于建筑方面的业务,我确实不懂,需要跟您学习,但您想过没有,用材料多少那可直接关系到工程成本,最后影响到利润的高低。”
“我比你明白,工程的利润高低跟你钱守义有关系吗。要说你这人到哪都不吃香,太认真了。”张经理忿忿地说。
“既然李经理让我管材料,那就说明他信任我,我不能对不起他呀。虽然这材料不是我的,但我不能拿材料送人情呀。”
“你怎么就不开窍呢,完事会给你好处的。”张经理悄声说。
“给什么好处都不行。”钱守义斩钉截铁的说。就是这个张经理,在钱守义那碰了一鼻子灰后,还恬不知耻的到李红旗那告状呢。
“李经理你是不知道,他对谁都不放心,去他那领材料难去了,他得问个底儿掉,并严格按预算书上标明的数量领,一点富裕都不给。领回去损毁了怎办,难道要我们拿自己的亲钱去买吗?”
“是这样吗?”李红旗问。
“您可以调查。还说刚才的油站问题,预算就是二十卷,他非要给十八卷,你说,这气人不气人吧。”
“你没问他为什么给十八卷吗?”
“他说了,凭他的经验这个工程有十八卷足够了。你说,他也不懂预算,也没搞过工程,他有什么理由说十八卷就够了?简直是天方夜谭。我真不明白,你怎么用这样一个外行管材料呢。”
“你也别着急,他这么说也许有他的道理,这样吧,你先让工人拿这十八卷油毡铺回试试,最后如果油毡不够再领。他不是没说剩下的两卷油毡不给你们了。好不好。”
“行,那我先干活去,不够再找他去。”
“关于他的工作情况,我从侧面也了解了一下,虽然刚来几天,给大家的印象是工作太认真,领材料太抠。我是这样想,工地上的建筑材料就如同成堆的人民币堆在那,如果看管这事儿的人员放任自流,谁说拿多少就拿多少,那就不重金聘请材料员了。所以,可以明确地告诉你,你们别以为他是外行,钱守义非常懂得建筑业的来龙去脉,他原来就是干这行儿的。作为一个负责工地材料采购、领用和库存的材料员,他深知自己的责任重大,材料的领用就得较真儿,他工作认真的做法是正确的,预算的数额已经包括了毁损的数额,所以不能再多领这部分材料了。”李红旗没有让步,他要全面树立钱守义在公司的威风,让他真正把好材料出入库这个关。
自从张经理碰了一鼻子灰后,在钱守义面前老实多了,见面总是客客气气。他曾跟别人说过,新来的材料员可能是李红旗他们家的亲戚,别想在他手里捞到什么好处。自己的三间房还差点材料,原想再多领几回料就差不多了,没曾想走了一个马大哈,来了一个看家狗,并且是无比效忠于主人的看家狗。他的想法破灭了。他不得不在另辟蹊径,继续寻找材料的来源。
建筑工地公与私的较量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