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生前承受了多大的压力呢?皇帝年纪越大,对太子就愈发的挑剔。
郑熹又一叩首,再抬起头来已是泪流满面。
皇帝哽咽道:“咱们在他身上的一片心血都空付了。你最周到,你在东宫的时候,他都是好好的,你一走,他也……我将他的身后也交给你了。”
郑熹眨了眨眼睛,皇帝道:“要用心为他筑墓。”说着,他也哽咽了。
郑熹,又被起复了。
郑熹道:“是。”
皇帝的嘴唇动了一动,又抿住了,郑熹关切地看着他,皇帝道:“你去吧。等等,先去政事堂。”
“是。”
郑熹也不知道自己给安排了个什么职位,先去政事堂也是合理。他沿着熟悉的路径,一路去了政事堂。那里,施鲲与王云鹤也在,二人仿佛也被人抽去了一丝精气神,不像往日那般成竹在胸了。
施鲲道:“来了?陛下的意思,你任礼部尚书,不过你现在第一要务是督造太子墓。”
郑熹道:“礼部?”
东宫詹事没了,做个礼部尚书对他而言算是好消息了。这里面又有许多事情,第一,丧礼可能跟礼部关系更大一点,修坟则未必;第二,礼部尚书不是钟宜么?没听说他死啊?!
王云鹤道:“他。”他指了指政事堂里另一张桌子。
郑熹道:“他终于修成正果了。”
施鲲道:“先不必管他!你过来,有事要同你讲。”
郑熹忙凑了过去,三人坐了下来,施鲲还是老一套:“天下太平,毋生事端才好!你营建太子墓不能出纰漏!太子忽然离世,御医说是中风,陛下不信,疑心有人行巫蛊之事,几兴大狱!”
郑熹心头一跳:“什么?”
王云鹤一双眼睛盯着他:“怎么?难道你要说有巫蛊?”
郑熹明白了他们的意思,这二位没有一个想从“巫蛊”上做文章的,也不想别人拿这个话题生出是非来。遭逢一个皇帝的晚年,理智的人都不应该让他兴起这样一场祸患,谁也不知道起了个头之后事情会如何的发展。
郑熹道:“殿下先是昏迷,摇之不醒,药石无效,这……”他没有隐瞒自己仍然能够得知东宫消息的事实。太子这次就很奇怪,突然一头栽倒,躺着不动,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就这么死了。
不能怪皇帝怀疑的,他都有点怀疑了。
王云鹤道:“殿下当然不能是被诅咒身亡的,圣天子有神明护身,天子之子亦当如此。还记得旧年的三次地震么?”
郑熹心头一振,王云鹤苦笑:“殿下是应了劫数,你万不可多想。我亦如此对陛下讲,释陛下之疑。你是朝廷大臣,凡事当三思而行。”
郑熹想了一会儿,道:“是。”
他们又议了一会儿这个太子墓该怎么修,本来应该是直接交给郑熹的,两个丞相十分的不放心,仍是要先串个供。钟宜做丞相,仪式会耽搁一些日子,他们得趁钟宜过来之前将许多事情安排好。钟宜的年纪已经不小了,他比王云鹤还要大一些,现在排名在王云鹤之后,完全是因为皇帝对于“旧人”的“信任”。情况不是很好。
三人议定,死太子多的是,有旧例,太子这个墓,得比一般的规制大一点,但绝不能与“陵”过于相近。郑熹出个大概的方案,得先给皇帝看一下,主要是看看皇帝的反应。
王云鹤道:“那便如此吧,你休息了好一阵儿了,也该振作起来了。”说着,他又皱眉,郑熹什么都不错,就是有一样缺点——不曾任过地方。罢了,先这样吧。
郑熹前脚回到家,后脚旨意就到了。他的母亲郡主一边擦眼泪,一边偷偷骂皇帝:“怎么也不早点下旨呢?倒叫我的七郎哭灵时尴尬。”作为前詹事,郑熹也要进东宫吊孝,那时候场面还是比较难堪的。
一片大好前途,替东宫顶缸也是极划算的,可东宫没了,官也没了,下面就不好说了。郑熹很是过了一阵难捱的时光。
府里上下脸上都带了点笑,又不敢过份欢庆。有重新收拾郑熹上朝的家什的、有准备他的各式见客的衣物的、有清点他的名帖的……
郑熹经此起落,重回朝堂却不像前番昂扬。
因为接下来,朝廷一件大事就是重新立储。
太子在储位三十余年,根基牢固,没出过什么特别的政绩但是也很稳。现在他走了,屈指一算,兄弟里是没有与他相仿的人物,这就有点不好了。太子身后又留了个儿子,论起来这个才是大宗,可惜年纪太小。
他重申了之前的命令:“家里谁都不许妄议朝政!”然后才是问有家里有没有事。这本是随口一问,他才出门多会儿?估计没事。
正因无事,赵苏过来的事情就比较显眼了。郑熹听了汇报,对甘泽道:“你跑一趟,叫他们别在京城乱蹿。”
甘泽忙去通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