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在哪里都会是焦点,即使是公主家的喜事,也有许多双眼睛在盯着他们。两位丞相离开,马上引起了一阵议论。许多人都有了与刘松年和祝缨相似的答案——出事了。
小宦官来的时候没有太多的人注意,等到他站到两位丞相身边,与两位丞相说话,再陪着二人走开,他的身上也聚了许多的目光。小宦官年纪还不大,作戏的本事还没到家,脸上的表情引起了更多的猜测。其中不乏认识小宦官的人。
难道是皇帝?
永平公主心里“咯噔”一声,女儿才嫁,父亲万一再……与她骨肉相连的两个人现在都在禁宫之中啊……
她能想到的,更多的人早就想到了,诸王大臣心思活络,无不在考虑怎么早些离开,好探一探虚实。今天这大喜的日子,皇帝亲自下的令,要大家来吃喜酒,中途却有宫中的内官叫走了两位丞相!即使发生了紧急事务,叫一个过去临时也能应付了。要说是天大的事情,应该再宣几个重臣才对。
处处透着怪异。
人心浮动,只有没心没肺的纨绔们还在戏笑。祝缨对刘松年道:“诸王还在席上,太子父子都在宫中,问题不大。”
刘松年努努嘴:“麻烦不在宫中,在所有人的心里。人心呐,不安啦。”
祝缨看过去,诸王也不似之前那么从容了。鲁王站了起来:“哎,喝多了,头疼。”说着就要辞行回家。
刘松年对祝缨道:“我也得走了,你去找郑七,叫他别傻坐着了,他是京兆!”
祝缨道:“是。那这儿呢?”
刘松年唇角一翘:“他们想自己找死,你拦着做甚?”
他走得比王云鹤还快,史胤等人来不及送行,鲁王又同永平公主夫妇道别,骆晟与永平公主无言以对,两人也愁上了,讷讷地与鲁王道别。众臣大多起身,祝缨要去寻郑熹,郑熹已经对永平公主说:“这些人一同回家,我得去维持一下秩序。”
借口找得四平八稳。
祝缨又坐了回去,她的桌上没有酒,就拿一壶温茶,慢慢地斟了一盏,细细地品着。
沈瑛本已起来了,看她过来坐下了,又停住了,问道:“你怎么又回来了?”
祝缨道:“我是来吃喜酒的。”
沈瑛直摇头。
祝缨也在心里摇头,给他倒了一杯酒:“没事的,喝酒吧。你能去哪儿?能干什么?”
这个时候既不在宫闱之内,就只有“稳”一个字。乱蹿什么呢?沈瑛勉强坐了回去,拿起酒杯,抖落了半杯酒,急急将剩下的半杯倒进了口中。
祝缨才吃了个半饱,就被小宦官请到一边——骆晟想问一下她的看法。两人在骆晟的小书房里坐下,骆晟道:“公主派人去宫里打听消息,到现在也没回音,这可如何是好?也不知道孩子怎么样了。”
祝缨看着骆晟焦虑的表情,心道:我有办法,可你干不了。
口上说的是:“眼下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相公们已经入宫了,大人该相信他们的本事才对。且太子还坐镇宫中,能有什么事呢?”要是你能把诸王留住就更好了,可惜不是那块料啊。
骆晟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真的么?”
祝缨道:“我觉得问题不大。”骆晟没听懂话中之意,问题不大,就是还有问题,只不过有人能处理,事情不至于恶化。他放心地放祝缨吃饱喝足之后离开。
祝缨却小小地生了一下气,回家之后又看了一会儿书,然后睡了。既没有去找郑熹探听情况,也没试图伸出耳朵听宫里传出来的消息。
有事,但是问题不大,她插不进手,不如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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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缨一夜安睡,宫里许多人却夜不能寐。
包括东宫。
骆家小姑娘才刚离开了父母到了舅舅家,今天早上天没亮她就摇醒梳洗打扮,一番礼仪下来成年人尚且吃不消,待到送入新房,她已精疲力竭。看到她的上下眼皮直打架,陪嫁的侍女低声道:“您小睡一会儿,殿下过来了我叫醒您。”
“不行的,”小姑娘的声音带着这个年纪的软甜,“还有礼未完,这身衣裳不好穿脱。”
“不脱,我拿垫子垫您身后,您歪一着眯一会儿。”侍女说。
小姑娘身量还没长成,几个大垫子一堆,险些将人给埋了。她伏在垫子上,头冠歪在了一边,含糊地道:“一定要叫要醒我。”
说着眼皮一粘,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