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夫人则摇头,“糊涂得很,人家帮了你的忙,你连人家是谁都没弄清。”
李夫人道:“姓凌,必是皇亲国戚。”
二哥辛重诲的妻子韦氏是郑国公长女,郑国公家早前与凌氏结过亲,她每每回到娘家,总能探听到些秘辛,便道:“如今长安城里到处都是皇亲国戚,若是姓凌,又在东宫任职,那必是很亲近的宗室。要是知道名字就好办了,可以托人打听打听。”
反正没有盐,卤也好,太子近侍很不错,日后太子一旦登基,人家少说位列公侯。
在座的几位阿兄发笑,“咱们家幸好只有三位女郎,否则可要愁死人了。”
居上也很不愿意大家围绕她的婚事讨论不休,忙给左右的妹妹们夹菜,“玉龟,你吃这个……玥奴,要汤饼么?”
这时李夫人慢悠悠说起,“我昨日去西市,遇上千牛将军的夫人,同我提起了二娘。”
正吃汤饼的居幽听母亲点了自己的名,纳罕地抬起眼来。
众人都望向李夫人,顾夫人问:“怎么?要说合亲事吗?”
李夫人笑道:“倒也不是挑明了说合亲事,只是说起京兆尹的长子,说那小郎君聪明好学,为人宽厚什么的。”
居幽不太乐意,对她母亲道:“阿娘,我年纪还小。”
她母亲却道:“十六岁,不小了。”
“可大庸朝起女子都晚婚,阿姐不是须满十八岁才嫁入东宫吗。”
反正也不是什么上纲上线的事,杨夫人见她不高兴,就也没有再多言。
第二日居上让人把东西全搬上了马车,一路赶往修真坊。这次可以直到坊内了,车马停在门前,居上隔着坊墙招呼:“存意!存意!”
两个月没见的高存意,倒也没有她想象中那么潦倒,至少人看上去很整洁,不过清瘦了不少。听见有人叫他,匆忙从屋里出来,一见是她,顿时高兴不已,忙到门前接过包袱,笑着说:“长久不见,你怎么来了?”
“我不该来吗?”居上挎起两个包袱进门,边走边道,“原本早来看你了,可惜那天刚出坊门就被逮住了,外面看管很严,后来轻易不敢来。这次也是事先向左卫率府报备了,才能这样大摇大摆进来。”放下包袱后又回身打量他,“你没有好好吃饭吗?还是他们在吃食上克扣你,怎么瘦了这么多?”
高存意摇了摇头,苦笑道:“关在这种地方,就算山珍海味也吃不下。”
居上只得安慰他,“事已至此,就看开些吧,饭还是要好好吃的,否则伤了身体,还得让他们派医官来诊脉……药这种东西,少吃为妙。”
因为你不知道人家会在那黑乎乎的汤汁里动什么手脚,先帝就是这么无缘无故没的。高存意知道她关心他,心里便升起融融暖意来。且自己被禁足在这地方,除了那些送饭的卒子,一个人也见不着。今日她来看他,仙子从天而降一般,怎么不让他高兴。
于是接过居上从包袱里掏出来的东西放下,把她的手合进掌心,温存追问:“这段时间你在外面好不好?可有人因为咱们的关系为难你?”
居上抽出手,在他手背上拍了拍,“放心吧,至多提亲绕开我,没有人刻意为难我。”
高存意听了,满面愧疚,“是我连累了你,要不是因为我,你何必受这委屈。”说着趋身,抱住了她。
软软的姑娘,拥在怀里能驱散心头的阴霾。
他把脸埋在她肩头,喃喃说:“殊胜,我心里苦……太苦了……”
搬运东西刚迈进门的药藤见他们这样,顿住了步子。
外面天顶上响起了隆隆的雷声,要下大雨了。
第15章囚。
居上有些不自在,其实早前高存意有时候也爱做些亲昵的小动作,最后一般都因挨揍不了了之。现在他成了这样,自己也不忍心苛责他,便抬起手,在他背上拍了两下,“好了好了,我知道你很难,可再难也要咬紧牙关坚持下去。如今大历刚开国,凌家对你监管甚严,等过段时间朝纲稳固了,自然就松懈了,到时候我们再想想办法,把你接出去。”
高存意不说话,身子微微颤抖,看得出确实很悲伤。
居上尴尬地回头,见药藤站在门前,忙向她使眼色。药藤会意了,挎着包袱招呼:“小娘子,食盒送进来了。殿下还未用午饭吧,先吃些垫垫肚子。”
屋里有了第三人,高存意的伤怀无以为继,只好松开了双臂。
居上脱了身,忙做出轻快的样子来,爽朗唤高存意:“我带了通花软牛肠来,还有冷蟾儿羹,已经放凉了,正好能吃。”
高存意便在桌旁坐下,看她们把盅碗放到他面前。
“这里必定不会供你好吃好喝,所以我这回带了好些肉食。昨日我父亲款待友人宰杀过厅羊1,我悄悄命人存了一块腿肉,今日带来给你尝尝。”居上解开了肉块外包裹的红绸,往他面前一放,简直像上供一样,各色食物排了个满满当当,一面欢喜地说,“快吃,多吃些,身体才强壮。”
高存意大概因为长久没有吃到丰盛的饭食了,比起上回的百无聊赖,这次胃口显然好了许多。但当过太子的人,举止还如以往一样优雅,居上看他慢慢用饭,心里忽然觉得有些不舍。鼻腔里的酸涩来得太快,几乎要冲撞了眼睛,忙转身走开了,走到槛内向外看,看大雨浇注着地面,黄泥垄上滚滚泥浆横流,一直流向坊墙下的小沟渠里去。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