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盯着苏绾手里糖,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榨糖作坊的几个东家给知县送了银子,要用去年一半的价收甘蔗,他们早在上个月就知道,蔗农今年不能自己卖甘蔗。”
阿娘要他念书将来考取功名,要他像知县大人那样威风,走到哪儿都有人送礼。
他没见过别人怎么给知县大人送礼,每日下学都特意从县衙大门前经过,有时还招呼小伙伴一块溜进县衙偷看。
上个月,那几个榨糖作坊的东家给知县送银子,说是今年不让百姓自己卖甘蔗,等事情过去他们就全收下来,给去年的一半价。
他特别难过,以为过年也会没有糖吃,一直记着这事。
“这件事你是怎么知道的?”苏绾给他两颗糖,好笑逗他,“我没听人说过。”
江州知县确实不是人,查抄徐太师和韩丞相家得来数百顷良田,都让他和人私分了。会提前和榨糖作坊的东家合作,不奇怪。
照这小孩所说,几个作坊的东家知道今年蔗农不能私卖,又压低价格,还挺黑的。
甘蔗收购价格降一半,砂糖的价格却提高了很多,不用增加成本就多出三分之二的利润。这三分之二的利润,就是将近两千两的银子,给一半给知县剩下的也是白赚。
他们赶她走,估计是担心这事被翻出来,惹来抄家之祸。
江州知县被钦差关进大牢,参与私分良田的富绅被抄家,这事闹得纷纷扬扬。自己多留一天,他们贿赂知县的事,就多一分被发现的危险。
辛辛苦苦攒下的家业,谁舍得拱手让给官府。
苏绾捋了下其中的利益关系,见小孩憋红了脸,唇角微微上翘。
他像是被问住了,又好像是在犹豫要不要说真话。
“我和学堂的小虎子他们都听到了,他们给了知县一千两银子。”小孩左右看了一圈,正回脑袋,黑黢黢的眼睛看着她,“一千两银票换成铜钱有多少?”
“能把你给埋了。”苏绾逗他一句,又问,“除了你和小虎子,还有谁听到了?”
她不是很相信他的话。
小孩子也会说谎,而且没逻辑。
“还有小豆子,我们仨偷偷溜进县衙看知县收礼,阿娘说考了功名就能和知县大人一样天天收礼。”小孩低下头,紧张不安地盯着脚尖,“我不想死,不要埋我,我是想知道怎么收礼才偷溜进去的。”
“当了官也不能收礼,你去学堂念书夫子没教你们,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吗?”苏绾被他害怕的样子逗笑,将剩下的糖都给他,站起来大步回钱庄。
给了一千两给知县,整个江州县的甘蔗都归他们收购,怪不得他们会想赶她走。
自己不走,说不定会直接找钦差谈甘蔗收割的事,翻出这一笔旧账。
到时候白白送了银子没赚到还要被抄家,还不如挑个软柿子捏,把她赶走。
估计不止她一个,其他赶来收购砂糖的商贩,也会被赶走。
没了外来的商贩,甘蔗要收就只能选本地的商贩。
眼看着蔗农就要闹事,为了不让这事扩大影响,他们贿赂一千两最多罚银两倍,不必被抄家。
苏绾琢磨明白这事,禁不住摇头。
这种官商合作的事只怕各地都有,像张奉如那样一心为了百姓着想的官员,真的不多。
高宗在位期间,更是凤毛麟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