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笙怔了怔,转头往守门的下人望去,那汉子目光一闪,避开了文笙询问的眼神。
文笙快步往正屋走去,还未到门口。就听里面一个声音不徐不疾道:“这个就不劳孙先生操心了,偌大的奉京,哪天不发生点儿见不得光的事。不要说绑人,杀人的事孙先生都参合过,怎么好来说我?”竟是钟天政。
文笙走到门口止步,就见屋子当中跪了一个人。身上的绸缎长衫蹭满了泥土。滚得全身都是褶,两手反剪绑在背后,脑袋上罩着麻袋,看不到长相。
他身后站了两个林家人,钟天政大模大样坐在对面的椅子上,一手摸着下巴,低头望着下跪那人,好似俯视着一只蝼蚁。
林经守在一旁。
这会儿钟天政听到了外边脚步声。循声望来,与文笙四目相触。脸上露出笑意,伸出修长的手指,竖到唇边,冲着文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文笙微微蹙了蹙眉。
她停在了门口没有进去,将目光移至那跪着的人身上。
看身材打扮,这人年纪应该不轻了,生活的环境不错,一看就没吃过什么苦头。
钟天政说他“杀人的事都参合过”,这人并不反驳,只是瑟瑟发抖,看来并没有冤枉他。
他不说话,钟天政也不说话,屋子里气氛格外压抑,那人被麻袋罩头,透不过气来,喘息愈来愈急,文笙就见钟天政对着一旁的林经轻轻抬了抬下巴,林经会意,上前抓住了那人的脖颈,向后猛地一拖。
“啊!”那孙先生发出一声恐惧之极地大叫,“你们要什么,别杀我,我有钱,我拿钱把自己赎回去。”
钟天政闻言轻蔑地笑了笑:“我们不要钱。只有几句话想问一问孙先生,问完了便把你放回去,保证你一根毫毛都不会少。”
他顿了顿,放轻柔了语气:“你看,我们是很有诚意的,抓你的时候用东西蒙了头,这样你看不到我们,大家再见面就不会觉着尴尬了。”
文笙听到这里,不用往下看,便知道这姓孙的撑不住。
果然那孙先生立刻就不挣扎了,声音自麻袋中透出来,听上去有些沉闷:“问什么?只要我知道的,一定如实相告。”
“那就好。”钟天政歪着脑袋对文笙露出一个孩童般得意的笑容,问话的语气中却丝毫听不出异样,“你知道闫宝雄做什么去了?”
那人似是一怔,赶紧回道:“老爷出京办事去了。”
果然,自己叫林家的人在闫府外盯着,这些人却跟着钟天政自作主张,把闫宝雄的亲信抓了回来。
这个人穿着体面,养尊处优,一看就是闫府的管家门客之类。
钟天政的声音听上去冷冰冰的,似是对这个答案不甚满意:“去做什么,和谁一起去的?”
那人连忙道:“上个月月初,老爷说有事要跑一趟大兴,特意把大爷叫回家交待了一番。他是和西街平安胡同的两位许爷,还有南街张大爷他们一起离的京。”
钟天政冷笑了一声:“学了武艺,不得参合朝政,我看姓闫的是忘了祖师爷教诲。你接着说。”
接着说?说什么,那姓孙的显得有些懵懂,想了想才道:“两位许爷中途回来过一次,说是老爷有点别的事耽搁了,大概要过些日子才能回来。”
钟天政又问了几句同去那几人的情况,终于问到了那个文笙现下最为关心的问题:“你家老爷这些年在京里,给什么人效力?”
姓孙的迟疑未语,这次林经不等吩咐,上去冲着他下身狠狠踹了两脚,巨痛之下姓孙的惨号出声,忙不迭叫道:“我说,饶命,这又不是什么机密大事,我家老爷和许爷、张爷他们都是在帮着二皇子殿下做事。”
屋子里一时静了静,钟天政和林家下人一齐向着文笙望来。
文笙明白他们眼神中的意思,大抵是在说,看吧,就是这么简单。
建昭帝的二皇子杨昊俭,贤妃所生,今年只有十八岁,还未定下正妃的人选,刚刚遵照建昭帝的旨意自行开府居住。
文笙没有说什么,转身向一旁走了几步,来到南窗下。
她将身体向后靠,倚在窗棂上,抬头望着天上的浮云,心情有些萧索。
耳听着林经和钟天政还在屋子里一唱一和地恐吓着那姓孙的:“这人没用了,干脆就在院子里挖个坑,活埋了得了,省得他出去之后胡说八道。”
“这主意不错。”
那姓孙的赌咒发誓,口中不住哀求。
过了一会儿,钟天政才仿佛开恩道:“算了,咱们说话算话,等天黑了就把他送回去吧。孙先生是个聪明人,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说话间脚步声响,钟天政自屋子里出来,屋里林家几个下人一起动手,连拉带拽,将那姓孙的像拖死狗一样拖去了后院,找间屋子关进去。
钟天政走到南窗前,和文笙隔着两三步远站住,也不做声,就那么默默望着她。
林经几个拍打着身上的尘土回来,吆喝了前院守门的,大家一起除草归置东西,开始收拾庭院。
过了好一会儿,文笙才开口道:“谢谢你,为了我的事,叫你跟着如此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