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不再期望亲情,所以谢崇安忽然就不畏惧这圣怒了。
缓缓低头,平静阐述:“父皇,那等阵仗之下太傅若知晓徐明月的真实身份,更会咬着不放。”
“我皇家再尊贵,若要与这天下世家为敌,这江山,指不定就坐不稳了。”
“更何况谢清尧想要的只是查清先帝后的死因罢了,随意捏造个公道还给他,日后再找机会杀了他,又不是什么难事。”
赵盈抬手替谢晏顺气:“皇上莫急,这江山坐稳了,便没见过还回去的道理。”
“谢清尧今日纵然修为逆天,但杀人之后吐血的症状倒像是回光返照,您不如再等着瞧一瞧。”
“指不定这一昏迷,是十八载呢?”
松开锁住谢崇安脖颈的手,谢晏狠劲儿未散的眸子锁住眼前这两个儿子:
“这东宫立得越早,朕的江山才能越稳。”
“崇安此次德水救灾虽然成效不错,但南郡连失两位关键大臣,且带过去的太医又出了乱子,最多算功过相抵。”
“玉儿这一次纵然有失偏颇,但过往未曾酿成大错,日后莫要这般急躁便好。”
“朕对你们兄弟一贯公正,你们两兄弟能力旗鼓相当,又都是中宫嫡子,如今这东宫之位,那便是天意瞩意谁,朕便将这太子之位给谁。”
谢崇玉恭敬跪地,透亮的眸子闪烁着少年特有的纯粹:“谢父皇隆恩,儿臣必然不负皇恩。”
而谢崇安跪地之后,头颅低垂,一句话也没有说。
将谢晏和赵盈送回寝宫,谢崇安与谢崇玉分道扬镳。
谢崇玉这段时间都准备待在皇宫,为的就是将谢晏和赵盈哄好,顺便将在这宫内做的事情收收尾,免得后患无穷。
谢崇安则转身出了皇宫。
深夜的京城街道空无一人,月光将前路照得清清楚楚,谢崇安策马在京城的街道之上肆意狂奔。
今日这两个巴掌一个锁喉让谢崇安彻底看透了很多事情。
这些年盐铁的交易一直都只过了他的手,谢崇玉别说碰,连知都不知道。
他谢崇安出生那年,谢晏被分封武安郡,离开繁华的皇城,去到了那荒芜的边境。
先帝将大瑜皇朝的边界交给了谢晏,而谢晏却受不住那般寂寥。
他见到了谢晏曾经所有的不堪,谢晏如今这皇位稳了,做惯了干净人,便开始想把所有的罪恶都算到谢崇安的头上。
谢崇安存在的价值,已经变成了承接谢晏所有的恶意。
那个东宫之位,那个未来的皇位,谢晏一开始便是要留给谢崇玉的。
身下骑着的马无人驱使,竟然朝着巷子深处走去。
途经一处一进宅院,谢崇安忽然勒紧了缰绳。
如今这时辰已经过了子时,这处宅子却依然灯火通明。
透过镂空的院墙石窗,谢清尧看见那月光之下立着一女子,手脚麻利的穿梭在各个染缸之间,将染好的布匹晾晒。
马匹的嘶鸣惊动了院内正在染布的女子,女子带着戒备缓缓回首,透过窗户看清了那坐在马背之上的男人。
反复眨了眨眼睛,待确认来人正是谢崇安,柳绯眼中的戒备退散。
用清水将手洗净,转身将院门打开,朝着谢崇安福身。
自入了这京城,谢崇安从来没有找过柳绯,可也从来没有短缺过柳绯日常用度。
谢崇安对柳绯的情绪有些复杂,只要想到柳绯,他便会想起德水那些掉以轻心之下酿成的苦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