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哈尔边境黄沙肆虐,风滚草在疾风中像是慌忙逃跑的人,根本无力与沙漠搏斗。陈六一和陆拾各骑着一匹黑马,迎着风远眺关外。
“你父亲告老还乡之事……”陈六一眯着眼睛看着远方,风卷着小沙粒打在脸上,他依然目不转睛,“预计清明前后方可办妥,你就不用再担心了。”
“有师父在,拾儿不担心。”陆拾眺望远处的胡杨林。
“有些事情,你也该做个了断了。”陈六一语气强硬,脸上依旧没有表情。
陆拾转过头来看着陈六一,说:“拾儿不懂师父的意思。”
“喏。”陈六一从袖中取出一支银簪,簪头小鸟衔着梅花。
陆拾眉头一紧,眉毛跟着抽动了两下,接过那支银簪,深深吸了口气,又缓缓呼出,说:“师父——”
“我懂。”陈六一看向陆拾,说,“你对樱儿的感情,师父了然于胸。可是自古情义难两全,有些事情注定不能兼得,是时候做个选择了。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师父也曾经历种种选择,你心中所想,师父最清楚不过。”
陈六一是在逼陆拾与苏樱断绝关系,誓死效忠他,如若不然,恐怕将无法保全他的父亲。
一面是年事已高的父亲,一面是青梅竹马的心爱之人,陆拾低下头,马蹄在沙窝中不断抬起、放下,可无论如何,黄沙还会盖过马蹄。他深深地叹了口气……
“决定了吗?”
黄沙打在陆拾脸上,阵阵刺痛,这黄沙也在帮陈六一催促。陆拾闭上眼睛,紧锁眉头,自己出生入死十余载,无论遇上怎样的高手、怎样精密的机关,都不曾感到像此刻这般棘手。他再次深呼吸,把那支银簪紧紧攥着,然后用力折断,手指被银簪划破流出几股鲜血,滴滴落入无尽的黄沙里。
陈六一微微点了点头,说:“好徒儿,你父亲很快就会回到老家。”
“谢师父。”
陈六一轻轻点头,陆拾一拽缰绳掉转马头往宣府方向去了。
马蹄声渐远,陈六一眺望着远方无垠的荒漠,这沙漠的那一边就是自己阔别三十六年的故乡,他多希望自己再站得高一点,以便看清故乡的样子。他又回头看了看城墙,那里面是自己生活了三十六年的地方,在围墙里他拥有了人生。
这两地该如何分界?
陈六一眯起眼睛,这一战之后,一切都将结束,暗卫不复存在,再也不会有人记得自己。他只想找一个北部的村子,用乞颜赤那这个名字做一个普通的铁匠,过平凡的生活,远离一切纷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