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哎,小丫头,别搞得好像我在欺负你一样”易子容替她擦眼泪,一边低声哄她,“好了好了,不哭了。有的是时间呢。”
她难得这样近乎不讲理,胡乱地自己伸手抹眼泪,抽噎着说:“本来就是你在欺负我。”
大约所有的人都以为是小情侣闹别扭,有人更是不掩好奇地从餐厅的角落探出头,看得兴味盎然。
这一辈子,杜微言大概也只失态了这样一次,她知道自己这样很任性,又丢脸,可是就是控制不住地想哭。
那个时候她被他逼得差点身败名裂,她没哭。
那个晚上她知道了全部的真相,她也没哭。
可是现在,她拽着他的衣袖,痛快淋漓地哭出来。
她不在意旁人的目光,他更是不在乎,只是揽住她的肩膀,轻柔地抚着她的脊背,一边用眼神示意服务生再等一会儿
她说:“现在你让我怎么办?万一我很老很老了,你还这样子,别人会说我老牛吃嫩草。”
他哭笑不得,只能说:“你已经吃过一次了。”
她说:“明天我去机场,你不许送我。”
他说:“好。”
她在他怀里抬起头,一字一句地说:“等我回来再告诉你决定好么?”
他轻吻她的侧脸,柔声说:“好。”
飞机降落在大西北,杜微言查看了行程表,排得非常满,马不停蹄,第二天一早就要穿过尼萨魔鬼城。
杜微言行李带得少,除了工作要用的资料和电脑,就是一台佳能DS照相机。她的摄像技术很是马马虎虎,但是机会难得,相机虽然有些重,也一路背来了。
吉普车行驶在荒凉的戈壁上。烈日当空,阳光透过玻璃落在手臂上,把人晒得皮肤发烫。杜微言坐在窗边的位置,只能在身上搭了一件外套,头不时磕在窗户上,昏昏欲睡。
当地的导游忽然大声地叫醒了一众人:“看,那是戈壁上的景观之一,小旋风。和海市蜃楼一样,都是很奇特的!”
杜微言迷迷糊糊张开眼睛,探了头往外看。
烈日之下,空气像是被高温扭曲了,仿佛隔着一层不曾铺平的透明玻璃纸。
一股小小的气流在不远的地方卷起来,像是路一上见到的纤长白杨,轻盈地在沙砾上移动着,进退无声。
透过小旋风,不算宽的道路尽头,她甚至看到了如水般的绸缎水面。
“导游,那就是海市唇楼么?”
“噢,那就是。今天运气不错,能看到的都看到了。”导游说,“往前就是真正的魔鬼城了,里边的风蚀地貌非常壮观。休息的时候大家可以四处走动看看。”
下车休息的时候,杜微言第一个跳下来,拉了拉遮阳帽,细软滚烫的沙子让踏出的每一步都觉得奇异的松软。
“别走远啊,休息活动一下,一会儿马上就要开车。”导游在身后大声叮嘱,她听在耳里,笑着回头说:“知道了。”
年轻女孩子的笑脸甜美可爱,虽然戴着大大的墨镜,还是让导游愣了愣。而几个小时后,他回想起这一幕时,又带了几分深深自责……如果当时陪着她一起,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故了?
杜微言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这个全然陌生的地方来的。她只记得自己在车上涂了防晒霜,拿着相机去拍一块极像狮身人面像的雅丹风蚀巨石。
然而肉眼看上去很近的距离,她却走了许久。等她选了最佳角度拍完,往回走的时候,突然发现自己分不清来时的方向了。想循着来时的脚印回去,却发现被风一吹,脚印早就消逝得无影无踪。掏出手机,才记得这样的地方,是没有信号的。
而现在,就连那块狮身人面像的巨石都已找不到了。她无力地扶着遮阳帽,大脑早已一片空白。
西北的天色暗得晚,可是倏然而至的黑暗,让气温骤降。
墨蓝天空如同天鹅绒的厚布,一面用银丝绣了闪烁的星子,一勾弯月分外了清冷。
天地间仿佛只剩下自己一个人,杜微言裹着那件薄薄的外套,却全然没有心力去欣赏如斯美景。她坐在沙地上,抱紧了膝盖,饥渴和寒冷,无休止地涌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