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后,他死了。
我从佛罗伦萨匆匆赶回家。
他们的画像我已经画好裱好了,和我的行李一起被送了回来。
这次去佛罗伦萨就是想让老师给我提些建议,看看能不能画的再好些。
但是一切都结束了,我连他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突然想到,约尔夫可能早就有了预感,所以这些日子他对族里的弟弟妹妹比以往更有耐心,无论大家提什么要求,他都包容了下来,包括那些并不动听的闲言碎语。
我抱着画像,心里一片冰凉。
海妮——我的妹妹,告诉我约尔夫临死前向大人们推选我做下一任族长,还说索尼娅婶婶一直在逼他,逼迫奄奄一息的他一定要做出选择,至少要说一个名字。
然而我的名字一经说出立刻掀起另一场轩然□,大人们在他垂危的时候还在为如何能从他身上赢得利益最大化而面目狰狞地喋喋不休。
我痛恨他们,他们始终不让他安宁,他都快死了也不肯放过他。
约尔夫葬在哪里,我没有看到他的墓碑。
海妮说校长把他带走了,大人们只顾着吵成一团,根本不在意他是死是活,校长带走他时小辈们都没有阻止,海妮说她原本要说话,被一位族兄拦住了。
我流下了眼泪。
至少,是不是可以这么想,约尔夫终于心无挂碍的和校长在一起了,他是幸福的。
比留在这里,看着这些丑陋的、令人憎恶的嘴脸要幸福。
“哥哥,不用伤心,他会回来的。”海妮的眼底乍然闪现璀璨的光芒。
我惊讶地望着她。
“我说的是真的,大家都听到了,他对校长说,他一定会回来找他。”
真的吗?我能够相信这种虚无缥缈的话吗?
兄弟姐妹们哀戚的神情中带着一丝莫名的动容。
大家都相信了吗?
那么……我是不是也可以相信……
……
两年以后,我终于再一次见到了瓦西里耶维奇校长,这个时候的我已经成为了斯图鲁松家族的族长,而校长已经不再是校长了。
他的言行举止一如既往的优雅从容,烛火映在脸上,眼睛转动时瞳孔里闪着一小点红光,忽隐忽现,像两团将熄未熄的火苗,带着死寂前的祥和。
我看得心惊,他在燃烧生命。
校长带来了约尔夫的物件,很多零碎的小东西,里面有一套拼图相框和镶着宝石的盒盖嵌有拼图的金属小盒子,这两样东西是约尔夫生前最喜欢把玩的,难怪在收拾房间里的遗物时没有看见它们。
校长还拿出了一个紫皮本子,我接过以后随手翻开,惊讶的发现里面全是约尔夫的速写,我赶紧把本子推了回去。
校长却摇头说他不需要了。
我默默收下了所有东西。
肖像画里的约尔夫始终凝固着,死气沉沉的凝固着,难道他还没有死?
我每一天都在盼望祈祷奇迹的出现。
对于约尔夫,我不敢问,校长也只字未提。
等校长离开以后,我才隐约的想起,他一直挂在胸口的翔鹰挂件不见了。
又过去了一个月,族里的人们已经渐渐淡忘了约尔夫,忘记了这位早逝的天才,大家不再谈论他的名字,有时候在偶尔说起他时竟会带着懵懂般的恍惚。
仅仅两年,两年而已。
就在我埋怨族人们的薄情寡义之时,海妮的家养小精灵大惊失色的出现,我心里咯噔一下,奔出了房间,进了阳光室边的茶室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