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他们是谁了;或者说,我知道他们是什么了!
贪婪的亡灵,对吗?
就连梅丹佐自己都后悔的,有着贪婪本性,在抢夺中成为牺牲品的亡灵,对吧?
就这样被囚禁在梅丹佐用哀歌创造出来的世界里面,无法成为往生者,对吧?!
这里是梅丹佐的场,一个解不开的场!
“放了那些人吧……”我喘着气,好不容易开口说话。我拽紧了那个有着雪白翅膀的男孩,“你就是支撑这个场的人吧!我拜托你……”
男孩低头看着我,脸上没有一点表情。
风大了。歌声猛然高亢起来,直直冲向顶峰。
“拜托你了!”我在激烈的歌声和风声中,朝他大喊。“——路西法!”
歌唱完了。
拖着长长的尾调在云彩之上回响不绝。
星空暗淡下去,身边的一切却刺眼地闪耀起来,带着杂乱的风声扑面而来。我条件反射地伸手遮住了脸,在指缝间看到,整片星空下的草原正飞快地分解成无数碎片,碎片在风里翻飞发出细碎的金属片碰撞的声响,变成银色的蝴蝶漫天席卷,银河一般涌向了无尽的苍穹。
星空在蝴蝶的扑翅声中褪去。
路西法走了,带走那些亡灵,带他们往生。
支撑者已不再,一个不甘的死人留下的场,是那么脆弱不堪。
我把手掌对着一片虚空,轻轻地说:“解。”
身边是一片玻璃碎去的巨响,尔后,医院里的日光灯照亮了整个病房。
我正站在病床上,被我自己从手背上拽下来的针头还连着输液管,带着零星的血珠散落在雪白的床单上。
“优一,优一?!”一边的春辰抱住我,紧张得几乎大叫起来。“啊吓死我了,你怎么突然放开我的手!我被从那里推出来了,叫你你都听不到!”
唱片在机子上咯咯吱吱地发出最后几个杂音,咔嚓一声停了下来。
春辰出于自身能力的保护,不借助我,是和绫人一样无法看见幻象的;而我,不借助千代的能力,也差点被场内的幻象给抓住了。
“看来,我们成了这个世界上第一个听完〈地狱之歌〉的人了呢。”我大松一口气地笑起来。“梅丹佐恐怕如愿以偿跟随路西法走掉了吧?”
那里,那里是地狱啊。
春辰把唱针重新调开,按下,唱片转起来,却没有听到声音。
“真的,和张桃说的一样。”她大叹一口气,“只要有人把它从头到尾听一边,它就完全被从唱片上面洗掉了。”
“录在碟片上的东西,怎么可能被洗掉?”我不敢相信地凑过去看,“这太违背物理常识了!”
“也许……本来就没有录进任何声音吧。”春辰把唱片取出来,放在我手里。“——被录进去的,只是一个愿望。”
——被录进去的,只是一个愿望。
是梅丹佐的愿望。
本就没有任何声音。
她的愿望很简单,也很困难。
不要争抢,不要过度迷恋,不要贪婪。
只求有人,愿意完完整整地,把她的歌声从头至尾听一遍。
“看来梅丹佐的传说结束了?”春辰笑起来,“路西法还真的带了不少人去地狱啊。”
“错了。”我盘腿坐下来,“去地狱的人都是自己去的,没有人带路。”
“厌世主义。”春辰笑眯眯地捏我的鼻子。“看来晚上跑去喝咖啡果然影响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