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个人的一举一动。六班新兵夜里站岗,或一个人夜里上厕所,他有时都会悄悄地跟着他们。
曾有一次,他后半夜潜入六班的宿舍,蹲在地铺前观察他们的睡眠。汪海和陈维同先后起来小便,张广进都是嗖地一下,用手和脚勾着二米多高的窗沿,人横着,无声悬挂在窗台上。汪海和陈维同身高都是近一米八的大个,愣是没发现。
第二天,虞松远很可惜地对汪海和陈维同说,“你俩进不了训练营了。”
“怎么可能,我是特招来的,训练成绩不如你,但比其他这些猪要强多了。”汪海不服。当虞松远说营长夜里吊在窗台上时,汪海和陈维同先是难以置信,继而吓得面如死灰。
这些宿舍都是三四米高的老房子,全是石头平顶建筑,窗子都有两米多高。一个大活人横在窗台边沿,就在脑袋旁边,自己竟然未发现,两人肠子都悔青了。
郑宝钢清楚,张广进紧盯的是虞松远。虞松远到山下供销社去寄信,或带着六班去给马大爷家干活,张广进多次怀里揣着单筒望远镜,悄悄地跟踪,远远地观察虞松远和六班的一举一动。他甚至会等虞松远离开后,再到供销社柜台详细询问营业员,刚才那个兵都说些什么。
郑宝钢是写新闻报道出身,是场站的“笔杆子”。虽然对“幽灵”部队知之甚少,但与张广进同吃同住,他自然对张广进的身份,有种种猜测或联想。他知道,张广进身负使命,这么用心,其实是在选苗子。
看班长们在鼓噪,郑宝钢在心里权衡了一下。整体上,场站的新兵,都比186低一到两个档次。六班的整体素质,在全营更是绝对的第一名。但十一班也不赖,队列水平与六班不相上下,军体、四百米障碍、五公里越野、投弹等,与六班互有输赢。公开比一次,十一班未必没有胜机。
如果十一班能取得总分第一名,必将极大地激发场站新兵们的训练热情。当然,郑宝钢默许大多数班长的鼓噪,他的“私心”还不仅这些。
龙山新兵营有三十多名186部队的特招兵,这些兵个人能力极强,军体、四百米障碍、五公里越野、投弹等训练项目,他们都比营连干部和当排长的老兵,要强很多。这些兵恃才傲物,**得很,有的根本不把营连干部,放在眼里。
他把这些看在眼里,有心要创造条件,杀杀这些特招兵的威风。于是,他郑重其事地对张营长说,多数班长希望全营搞一次隆重的新兵大比武。
“这是好事啊!”
张广进想也没想就答应了,大比武对促进最后一个月的训练,好处显而易见。“新兵训练时间,已经过去三分之二,可以搞一次。这事就完全按你说的办,由你牵头。时间就定在下周二吧,我们许部队长要来视察,正好让他观摩一下。”
比武在即,各班摩拳擦掌,训练热情空前高涨,这正是营部的目的。周末一天,本来是休息时间,有十多个班选择训练,把队伍拉到训练场去了。林涛威风凛凛地在cāo场上走了一圈,没看到六班身影,便向山上果园内走去。
早晨起来,汪海觉得心里不踏实,问虞松远,“要不,今天我们上午全体强化一下班队列,下午再休息,去帮马大爷家干活如何?”
虞松远瞅瞅他,理都没理,拎起挎包就走,大家都不约而同地跟着走了。汪海闹了个没趣,只好向陈指导员请了假,说六班中午不回来吃饭,帮老乡劳动。并从伙房拿了几块玉米饼,算自备干粮。
虞松远每个周末的休息时间,洗完衣服后,几乎都带着大伙,去马大爷家果园干活,和他聊天。营长交给他的任务,他已经完成。大爷一家,已经把他当成自己人,亲得不得了。今天,他带着大伙是去帮助马大爷收苹果,上周就计划好了的。
从八月中旬开始,苹果就开始成熟了,九月份进入成熟高峰期。马家两大片果园,整整几个小山头,漫山遍野全是果树。小儿子念高一住学校,全家五口人只有四个劳动力,马大爷还有老寒腿,根本收不上来。
原想雇几个外地短工,虞松远知道后坚决反对。“这里到处是大山,周末我们又没地方去玩,就帮您家侍弄果园。喝您酒你又不要钱,雇工的钱省下就当是我们的酒钱吧。”
于是从那开始,他们每个周末都到果园干活。有时训练间歇,也会去干一会儿。他们年轻,每天枯燥的队列、体能训练,让他们烦死了,正有一身的劲没地使呢。一个班十一个人,干一天顶大爷全家干十来天。
知道他们今天要来,南云一大早就烧好了一大桶绿豆汤。新兵们一来,马大爷一家就从园内热情地围了过来。大爷说:“先不干活,喝点水,抽颗烟再干。”
南云嫂子和马大娘就给他们每人倒了一大碗绿豆汤,马大爷和马立赶紧给大家分烟。虞松远本不会抽,但经常来干活,一来二去,也小抽上了。看着园内树下堆积如山的残次果,他有点心疼,“大爷,今年苹果大丰收,好卖吗?”
“等内果好卖得很,卖了几万斤了。就是等外果、次品果子,今年比哪一年都多。我正想着,每周给营里送几车去呢,又怕老张收钱,推推搡搡的。”大爷自豪地说。
大娘也说,“张营长就是太讲究,等外果吃不了就做了肥料,卖又没人要,做酒也用不了多少。司务长来拉了几次,场站来拉了几次,都要算钱,弄得大家怪不好意思的。”
陈维同说,“干脆运到我们家乡去,保证供不应求。”
马立说,“这里和你们家乡不同,十月底就开始下雪了,时间来不及。外面来收购的,只收等级果,等外果瞅都不瞅一眼。”
虞松远思索了下说,“还是这样吧,大爷你和各家通一下气,不要一分钱不收,多少收一点。我去找营长做工作,争取让186和场站多来拉。”
水喝完,大家脱掉外衣,就开始轰轰烈烈采摘苹果。干了没一会儿,林涛找来了。虞松远正站在梯子上摘苹果,林涛走到树下,先端起碗倒了一碗绿豆汤喝下,才对虞松远说,“下来,跟你商量个事。”
“什么事?”虞松远和他没有交集,一边将摘好的一蓝苹果递给他,一边随便地问。
林涛接过放到地上,又递给他一个空蓝子,“关于星期二比武的事。”
“比武的事,找班长副班长陈维同和汪海。他们赶着马车到供销社,和南云嫂子一起送果子去了,你找他们去吧。”
“少来,他们说话不管用,你才是老大,当然就找你。”
“满嘴屁话,你黑社会新闻看多了吧,还他妈老大?你以为这是东南亚、香港、台湾?这里是中国大陆,黑社会解放初就被铲除干净了,哪里来的‘老大’?”
“废话少说,我是来下战书的。”
“你没病吧?你应该去找卫生员小陶,让他给你打一针降降温。”
“你看我象吗?这次比武,如果我们输了,我给你当一个月‘差’使。如果我们赢了,你给我当一个月‘差’。如果不愿当差,要么和我打一架,要么背一篓苹果,围营区小山跑五圈。”林涛摆明了是要背水一战,他咬着牙说。
“小子,你输定了!”樊金友、蒋南光几乎齐声脱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