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宁疆公就此认定樱离这般通晓世故把握人心,让女儿跟她学是再对不过的,反正女儿富贵是有了,她也不指望女儿再建什么功勋,再建就是祸了,只要女儿能平平安安就好,要是能给她养两个以上的孙女,那就是人间至完美之事了。
从此,彷若就跟着樱离学习人情世故。樱离虽然容貌气质比不上前一位西席,但跟着她学习不需要背书写文章,只要到处转转,听她讲解讲解如何待人接物,如何了解人心也就是了,所以彷若到也能接受。
只不过樱离开始教育彷若之后才发现,先头那位禽兽西席给她打的烙印太深,要教会世女待人接物还真是挺难,更别提精通人情世故,懂得御用人心了;不过她也发现了彷若的好,知道外面那些流言其实都是冤枉。
转眼一年过去,宁疆公世女彷若满了十四岁,该订亲了,这样等她十六岁就可以迎娶正夫了,宁疆公带着她进碧梧城朝拜皇帝,顺便向皇家求亲。宁疆公的本意,原是要求娶凤飞霄的三子;但樱离建议求娶皇长子;世女年幼无知,且照她的观察,还会继续无知下去,那么公爵府必须得有个能拿主意能掌控的人,且这人也有足够的势力,那么皇长子的妹妹是太女,将来就是皇帝,与那个侍君生的十四岁皇三子相比,高下立判。
宁疆公当然知道皇长子的好,可自己这个女儿,唉,皇帝能答应么?皇长子能答应么?
樱离又笑得神秘:皇帝可能不答应,皇长子必是愿意的,除非皇长子那聪敏睿智的名声是假的。
其实彷若高挑身材,长眉杏目,又从小就特别注意自己的言谈举止,所以她往那儿一站,只要不提文章辞赋武备功勋,实在也真是清雅华贵,风仪出众。只不过她名声在外,人人皆以为她那外表都是装的,里面不定多不学无术寡廉鲜耻呢,便是凤飞霄当年也不舍得让自己最出色的儿子嫁过去。
但凤容愿嫁。
单指靠姑母的势力,妹妹太孤单;他已经预见到,等妹妹长大的时候,崇流光必定会想法子让妹妹娶个门第高贵却没什么势力的正夫;他要代替父亲保护妹妹,要让她有足够的实力与崇流光抗衡,让母皇不敢轻言废立。
十七岁的凤容抱定牺牲精神应下这门婚事,让碧梧城多少贵女痛惜扼腕。
彷若在邺茄就是行为出点格也没人敢在她面前闲言碎语,到了碧梧就不行了,碧梧贵族多、高官多、名士多,一个人若无真才识学就是有爵也不一定被上流社会真心接纳,更别提还有个极差的名声了,所以彷若在碧梧的两个月实在过的辛苦,到哪儿都被人冷嘲热讽,要不就被人干晾着,众人简直一致心思,非要让她过不痛快。
真要说起来,碧梧城那些贵女还真都未必清白,当中更有许多表面清华内里龌龊之徒,以为彷若真正是个花花太岁,便私下里要与她相携嬉戏,共同探讨如何做些无耻勾当。
但彷若实际上探讨不了这个,她从小被重重保护着,嫡父也是大家公子,因就这么一个女儿,虽不是亲生的也是自己从小养大的,自然也是真疼,生怕她被人带坏了,因此对伺候她的人都管教极严,且三不五时就叫过去训话,让那些侍儿侍童的就是有心也不敢在小主子跟前混说,更别提勾引她,所以彷若极单纯,一般纨绔喜欢的把戏她半点不知。
这么一来,不管是真正洁身自好的还是外表道貌岸然的,兼或内外如一为非作歹的,都对这彷若不待见;彷若单纯是单纯,人情世故不懂也是有的,可她到底并不傻,渐渐就明白众人不忿她迎娶皇长子,觉得她不配;她不明白得是,皇长子都愿意嫁她,凭什么别人觉得不配?
贵族男子出嫁,头上的冠饰结着珠玉流苏以遮挡容貌,待到洞房之夜,新娘亲为取下。
两年之后的处夏,凤容出嫁邺茄。到这个时候嫡父才请了人给彷若讲解人事,结果就在为凤容取下那珠流苏之时欢喜得呆住了——这就是老师说过的倾世绝色、无双风华呀。
彷若珍而重之,不知道该怎么待他才好,尤其她还知道凤容皇子通音律、精诗词,她自己在这方面全无半分本事,当下不免自己也觉得不大配了,所以等洞房花烛夜众人纷纷离去之后,她就慌乱得不知道如何是好,嫡父生父嘱咐了好几天的话全都忘光了,观摩学习了好几天的知识也忘光了,也不敢说尽快安歇的话,琢磨着要不就坐一晚上也不要紧,可千万别唐突了佳人。
她不想唐突了佳人,凤容却必须让她唐突,不管宁疆公世女是多么无知无识无教养的一个粗俗女子,他也必须尽快有一个女儿,要在宁疆公在世的时候有一个女儿,那么将来,不管彷若纳进多少新人,不管她如何昏天黑地的宠信新人,都与他无关,他有女儿,有了宁疆公府的继承人,就能给妹妹做支持。
凤容看彷若坐在她对面,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一会儿偷瞟他一眼一会儿又偷瞟他一眼,待一接触他的目光立刻正襟危坐,只当她是惦记着某个男子又不敢新婚之夜就溜走呢。他到不生气,反正他也没打算真爱上她,不过是为了要个女儿罢了;可一想到要让这么个污秽东西碰触自己的身体,真是又悲哀又恶心;当下不动声色道:“夜深了,便安置了吧。”
他身为皇长子,从来是被母皇父相捧在手心里,就是父相不在了,母皇对他的宠爱也没少了半分,如今为了要个女儿,竟不得不主动挽留那个该被他称为妇君的秽物,才一说完便又羞又悲,眼泪也涌上来了。
彷若正又一次偷偷抬眼瞟过来,见他如玉的面庞浮上一抹潮红,俊秀中添了说不出的媚,便又呆了一呆,却又欢喜的一颗心乱跳的恨不得从心口蹦出来:他没嫌弃她。
呆子彷若这一夜把个呆性发挥得淋漓尽致,一会儿怕重了一会儿怕轻了,一会儿怕他热一会儿怕他冷,又怕挨近了自己的汗气熏着他,又舍不得离远了闻不到他的体香,温温吞吞沫沫唧唧,折腾到天亮才终于算彻底圆了房。
凤容紧绷着一颗心,到她折腾完了终于绷不住睡着了,到日头偏斜才醒来,见彷若端坐榻上呆看着他,轻轻给他打扇,自己却满头满脸的汗。
这混世魔王要干嘛?
接下来一个多月,彷若自降等级成了凤容的奴,他要抚琴她备香,他要写字她研磨,他要读书她奉茶,还得先倒手上试试,怕烫着他。
凤容以为她做了什么亏心事,又觉得亏心事她应该是做惯了的,便不动声色打定主意看看她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呆子彷若不知道自己的臭名声,还为了一天比一天跟凤容相熟高兴得不成,有一日终于绷不住,温言软语央求凤容给作一首诗。
这个漂亮的草包要诗?但是没生女儿之前还不能得罪她,凤容便让她出题目。
“也没什么题目,” 草包彷若吭吭哧哧:“就是写给一个男子。”
凤容肺都要气炸了,将那《养心篇》默默背颂了七八遍才能开口:“却是什么样的男子让妇君这般费心力?”
彷若飞快地看他一眼,脸红了个通透:“是如天人一般的男子啊,就好象……就好象最好看的月亮,最温柔的微风。”
这笨蛋想形容个月亮微风都找不到词,凤容不屑到十分,便冷冷一笑应下了,到晚上便给了她一首诗,明里盛赞暗里贬损,想那草包也看不出来。
那草包果然看不出来,喜滋滋乐颠颠接了去,接下就消失了好些天。
凤容以为她去哪里邀买男人去了,生气的要命还得按捺着,结果通体不舒服。过了几天这个不舒服越来越严重,凤容以为自己病了,正打算让人请大夫,彷若又喜滋滋出现了,然后就惴惴不安坐立不住围着他转,等转的他头晕目眩,彷若终于咬了咬牙,让人打开一幅卷轴给他看,画的却是他本人,上面还题着他那首诗。
原来她说的天人月亮竟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