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子彧没有闲心与这呆子计较,只是道:“诸位莫急,容我再取一些物证。”他又从布袋里面拿出一把拇指大小的刷子和一只巴掌大小的羊皮袋,用刷子在洞口四周刷了刷,刷起的尘土杂物系数收进皮袋。这些物件都是他在缪严老前辈那里做的,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
狄敬鸿凑近甄子彧,眯眼瞧着,怪好玩儿的,“子彧兄,你这是百宝囊啊?回去借我玩玩儿呗。”方才那个绳索便是放在这个布袋里面的。
甄子彧,“嗯”。狄敬鸿发现,甄子彧最喜欢说的字便是“嗯”。甄子彧把东西系数收好,道:“进吧。”说完,猫腰便要进洞。
狄敬鸿一把拽住他,道:“当心些,说不定魏洛在里面。”
甄子彧道:“魏洛不在,大可放心。”
狄敬鸿道:“你未进洞,为何如此笃定?”我这么关心你,你也不说夸夸我,还跟我抬杠。
章豫青道:“魏洛若在,早就被捉住了。”章豫青说罢低头进洞,狄敬鸿赶紧跟上,走在最后一个怪吓人的。
四人往里面走了几步,山洞豁然开阔,不仅可以直起身,而且畅通无阻。山洞里稀稀疏疏潺潺水声清晰可闻,偶有夜间活动的蝙蝠蛇蝎四周流窜。
狄敬鸿听见动静有些胆怯,伸手拽章豫青的衣襟,章豫青头前领路走的急,狄敬鸿便揪着章豫青的衣襟,随着章豫青的脚步时快时慢。甄子彧加快了脚步跟上他们,顺手拽过狄敬鸿的手腕,“山洞不深,莫怕。”听那水声,应该是流向洞外的细流,这山洞只是联通两个山坳之间的通路罢了。
狄敬鸿定了定神,随他牵着自己的手腕。
行了片刻,章豫青举起火把四处照了照,“这里是出口。”出口被杂草掩盖,中间趟出了一条人行路。他又举着火把在四周洞壁处查看了一番,湿漉漉的,没有石刻,没有壁画。
“豫青兄,借火把一用。”甄子彧接过火把照亮洞口处的墙壁,眼前一亮,对刘博恩道,“博恩兄,可有纸笔?”
刘博恩激动道:“有,终于轮到我出手了。”玄冥画师刘博恩,笔墨纸样出山必备。
甄子彧道:“此处潮湿,不便拓样,劳烦博恩兄将这只手掌印的原貌绘出来。”
几人贴近墙壁一看,果然有人触摸的痕迹。
张博恩即刻成稿,意犹未尽,“为何只有一枚手印,我都没有画尽兴。”
狄敬鸿突发灵感,另三人都有贡献,他也想出些气力。他扒着下颌若有所思,“嘶有两人的脚印,却只有一人的手印,难道……有一人无手?”
“……”
甄子彧摇摇头,下意识伸手指点到狄敬鸿额头上,“你脑子里竟想些稀奇古怪的。魏洛早已对司天台周围环境了若指掌,也早就为自己寻好了这个秘密暗道,他数十年如一日留守司天台,从未出过任何疏忽差池,说明他是一个极其谨慎小心之人,如此小心谨慎之人是不会在早就预设好的逃生通道里轻易留下脚印和手印的。”
况且,若真是那个魏洛,鬼九整日言传身教,这些基础的防范意识他还是会有的。
狄敬鸿不服气,道:“那,洞口为何有两枚脚印?”
甄子彧道:“这说明除了魏洛之外,有两人进过这个山洞,而且,其中一人功夫底子深厚,进洞之后毫不畏惧一路径直向前,而另一人则胆战心惊跟着他。”甄子彧说话间看了一眼狄敬鸿,狄敬鸿马上低下头,他也是胆战心惊来着,甄子彧收回眼神继续分析,“跟在后面的人虽然害怕,但他不敢忤逆前面人,也没有敬鸿兄这般幸运,可以随意牵扯同伴的衣襟,只好哆哆嗦嗦,时而扶墙,时而四顾张望,咬牙壮胆随人前行。”
甄子彧说到“牵扯衣襟”之时,特意加重了语气。竟敢随意牵扯旁人的衣襟,违反家规,记录在册,事后重罚。
狄敬鸿不知怎的,莫名其妙感觉自己犯了错,竟有些惶恐。
这两人你来我往,简直如情侣一般醋味纷飞,章豫青权当自己眼瞎看不见,一心只扑在线索分析上,“如此说来,少监和灵台郎都有嫌疑。”
是时候见一见少监和灵台郎了。
第17章
司天监魏洛逃了。
他精心设计了逃生路线,裹挟着长安南郊的夜色,隐匿进了茫茫太白山。这里与双溪山比肩相连。
章豫青站在魏洛出逃的洞口,似是要把漆黑的夜色看透,“十年前,上一任司天监廖开智遇见了魏洛,感叹其推演世事有如神助,常邀其至司天台夜观星象,八年前,廖开智得罪权臣被贬岭南,同年魏洛被破格擢升为司天监。司天监的一言一行都关系着国运命脉,这个位子不好坐,魏洛更是出了名的小心谨慎,他这是早就算准了自己这一步,提前为自己寻好退路了。”
张博恩道:“这个魏洛有些蹊跷,皇上对他颇为信任,他却始终不骄不躁,这么多年他不结党、不娶亲、不置宅,很多人都看不透他,称之为魏神仙,原来他是一心只想着逃跑啊,他该不会是背着其他的命案吧?还有就是,既然他早就发现了这条密道,又为何一直等到前几日才逃跑?”
甄子彧道:“有人要杀他。”
既然,魏洛深得唐德宗的信任,按理说就算他不结党,暂时也能坐稳这司天台。况且,魏洛又是个极有分寸之人,他能够将近臣的尺度拿捏的恰到好处,不显山不露水,守在这司天台,大隐隐于朝,入世亦出世。魏洛这种人是谁要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