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介石缓缓点着头,却紧闭上了双眼。
见此情景,毛人凤用细若蚊虫的声音问道:“现在渣滓洞、白公馆已人满为患,这些人大多是死硬分子。自从抗战胜利后,陆续从各地搬迁到这里,耗费了我们大量人力、物力。尤其是二处,已不堪其负。徐远举处长就曾多次请示我,该如何处置?”
“如何处置?”蒋介石猛地睁开眼,狐疑地盯着毛人凤,将手一挥,“全部杀掉,一个也别留。”
“全部杀掉?”毛人凤陡地睁大了吃惊的双眼,“有些人不是共产党。”
“毛局长,”蒋介石放下水杯,满是懊恼之情,“今天之失败,你们也看到了。这很重要的一点就是因为我们过去杀人太少,把一些反对我们的人保留下来。这对我们太不利了。至于有些人不是共产党,这无关紧要。留下他们只能危害党国。试想,我们过去有势力的时候,这些人都不肯投降,今天我们遇到了这么大的困难,形势如此不利,他们还会转变过来吗?”
说到这里,蒋介石略一停顿,面无表情地说:“全部杀掉。”
“那杨虎城呢?”毛人凤又请示道,“什么时候把他送去台湾,张副座(学良)都送了过去。”
蒋介石霍地起身,愤然作色,“这个人早该杀掉了,留下他做什么?你们那个名单上不是早就有了他吗?”
毛人凤苦着脸,似有满腹苦衷:“张汉卿也上了名单,最后送去了台湾。卑职以为,杨虎城也会送到台湾去,所以迟迟没有动手。”
“张汉卿和他情况不一样,”蒋介石伸出手,食指往前点了点,“这个杨虎城,不可救药,罪不容诛。不杀他,留给共产党只会给我们添乱。”
“他还有两个孩子和秘书一家三口。”
“一个也不要留。”蒋介石愈加不耐烦,索性在屋中绕开了步,“刨树要刨根,要做得干净利索,不能留下任何不利的东西。”
毛人凤点点头,已心领神会。
8月27日,毛人凤辞别蒋介石,从林园下山,来到了军统位于市中区一座名为“漱庐”的公馆里,就如何杀害杨虎城的问题,亲自召来了保密局西南站站长徐远举和生产组组长周养浩。
三人关上门,压低声音密商了起来。
毛人凤正襟危坐,一改往日假惺惺的寒暄,单刀直入地布置道:“今天找你们二位来,是有重要任务商议的,总裁昨天指示我们,立即制裁杨虎城。这个人早该杀了,留至今日只能徒增麻烦。至于怎么制裁,用什么手段,这不同于其他,一定要做得干净利索。不露痕迹,保守秘密是第一位的,你们二位有什么高见?”
徐远举听到这里,丝毫也不觉得惊异,他只是不解地问道:“杀掉杨虎城,这应该没多大问题。关键就是杨虎城的两个孩子和秘书一家子,该如何处置?弄得不好,纸包不住火,他们会泄露出去。”
“徐处长完全多虑了。”毛人凤咧嘴一笑,满不在乎地挥挥手,“斩草除根,总裁明示,一个也不留,留下来,难道让他们来报仇不成?我们的行动宗旨就一条,秘密处置,不留下任何蛛丝马迹。你们明白我的意思吗?”
“那这就好办了。”周养浩扶扶鼻梁上的眼镜,轻松地提出了自己的建议:“就在贵阳附近找一僻静地方,把他们处置后,埋在公路旁,神不知,鬼不觉。”
“不可,”徐远举摇摇头,朝周养浩摆摆手,“老周,这可不妥。我们在贵州没有人接应。那贵州省主席谷正伦历来就对军统不满,他知道杨虎城一干人关在麒麟洞,我们突然把人领出去杀了,万一被人看见,那谷正伦借题发挥,事情不就复杂了?”
杨门惨案(4)
“徐处长所说极是。”毛人凤赞许地冲徐远举点点头,又迎面笑对周养浩:“老周,你们再想想办法。不要怕麻烦,也不一定放在贵州处置,把他们弄到重庆来,不是更好吗?一则可避人耳目,二则又在你们的控制之下,行动起来就更方便了。”
周养浩情知是推脱不过,他偷偷乜一眼表情已杀气腾腾的徐远举,机械地起身答道:“卑职坚决完成任务,请局座放心。”
随后,毛人凤决定,让周养浩坐汽车去贵阳,一定要做得干净利落。 找好可靠的特务,方案要想得周全、细致,一定要慎之又慎,决不可出任何纰漏。
临别时,周养浩稍留片刻,准备告假半日回家中处理一些事。毛人凤拉着他的手,再度问道:“白公馆有行动员,你回乡下去,顺便找他们谈一谈,做秘密案子除用枪外,还有什么办法?最好不用枪,枪声一响,满世界的人都知道了。你问问这些同志,但不要告诉他们是谁。”
周养浩一听,明白过来,“白公馆这样的人多呢!对待那些死硬分子,稍有怯懦之举,就可能招致无法想像的损失。所以,这些行动员是我们千挑万选出来的。”
“你回去后找他们谈一谈。”毛人凤望着徐远举远去的背影,收回目光,压低声音道:“我和徐远举到时要召集他们谈话,这些人业务要精,做事情一定要干净利落,思想要坚定。记住,他们要履行手续,以保秘密。”
当日下午,周养浩回到磁器口家中,稍作停留,便来到了白公馆。他令白公馆做过行动工作的看守长陆景清、杨家山等前来密谈。杨家山得知他的来意后,旋即招来杨进兴、安文芳、杨钦典三人,然后掩上门告辞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