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于一旁等候,织娘在案台边四手翻飞。她熟练地剪裁、缝线、点缀,不出一个时辰,三件衣裳就成了形状。
织娘将做好的衣裳叠整齐放进布袋里,递过来,“山君,这些都是外衫,山君夫各宽高尺寸我都记下了,这几日我再做几件内衬,到时给你送上山去。”
“好。”苏津应下。
她刚要接过织娘递来的布袋,却被时桑抢先一步。
苏津:没想到,夫君竟然如此贴心。呜呜呜,好感动。
没看她,时桑径直行礼:“多谢。”
织娘:“不客气。”
“等下。”苏津从腰间摸出一颗发着七彩光的珠子,“这个给你。”
织娘瞬间两眼放光,双手捧着接过,千恩万谢。
走出千织铺后,时桑问苏津:“你刚刚给织娘的是什么?”
“那是琉璃珠,小妖怪们佩戴在身上,有助于修行。”想了想,苏津再道:“就和你们那儿的金银财宝差不多。”
“相当于你们这里的银钱?”
苏津点头,“我们这可充作银钱的物什很多,琉璃珠,东海的粉珍珠都可,只要是对他们有益的,他们都愿意收。也有的小妖怪惯常以物易物。不过,也不是所有的妖怪都会索取物什,譬如,织娘做衣裳并不是为了交换什么,只是对此有兴致罢了。做妖嘛,最重要的是开心。”
蓦地退至与时桑并排,苏津双手背在身后,努着下巴贴过来,微眯起眼,审问:“怎么?你还真当我是恶霸,到处打杂抢烧?”
记起昨夜的误会,时桑再感羞愧。他疾步向前,生硬地切换话茬:“我们何时为山民们入籍?”
“明儿吧。”苏津追上,又加快步子,到前头开路,“莫急!床还没修好呢。我们得先去修床!我可不想再睡在山下了,你也听见了,这里实在是吵得慌!”
时桑这才明白苏津孑然一身住在山顶的原因。
不是因她是山君,才故弄玄虚。
也不因她孤僻,只愿独自生活。
仅仅是因山下太喧闹,扰了她的美梦。
想起头一日得知她独居时,竟还生出与她惺惺相惜的错觉,时桑真想抹掉这段记忆。
苏津这个神仙,断然不能以寻常想法来猜度。
“如何修?”时桑在后头问道,他坦然承认:“木工,我也不大会。”
苏津瞪大眼,猛地回身来看他:“当然不会让你来修了!你这细皮嫩肉,弱不禁风……”
死亡凝视再次来袭。
她紧急调转话锋:“不是,我的意思是……术业有专攻,你是书生,书生就该帮我通过百山考,修床这等事,得找个专业的妖怪来做!”
这个“专业的妖怪”,是只老啄木鸟精。
“山君,你们这张床……”一看到山君府内的一地狼藉,老啄木鸟就捋着胡子,焦躁地来回踱步。“是自戕了吗?”
苏津讪笑:“对您来说,这都是小问题!对吧!”
老啄木鸟止住动作,缓了会,然后意味深长地望了眼旁侧二人,语重心长道:“床是无辜的,你们……行事还当尽量轻柔。”
眼眸微抬,时桑的脸咻地泛起红晕。
苏津没听明白,颇为认同地猛点头:“对啊!我夫君他可粗暴了!唔……”
时桑一把捂住了苏津的嘴。
晚一步,真不知她还会说出什么虎狼之词。
“唔……唔……唔……”
“老先生,”时桑的脸热得像是刚出笼的包子,艰难地继续开口道:“您好好修床罢,我们在外头候着,您有任何需要尽管唤我们。我们,就不打扰您了。”
“好。”老啄木鸟的眼里只有破碎的床,完全没顾他们,挥了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