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我不是你儿子!这些东西我可以自己赚!我要回去!&rdo;
裴宏哈哈大笑。
&ldo;幼稚。&rdo;
&ldo;这和你无关。&rdo;
&ldo;我怕你回去,已经见不到她了。&rdo;裴宏耸耸肩膀,&ldo;你出来有半年了吧?&rdo;
&ldo;你什么意思?&rdo;
&ldo;想去就去吧,回去你就知道了。&rdo;
裴文杰用身上最后两百块买了一张火车硬座票,花了近四十多个小时,才抵达西北那个贫瘠的小镇。
离开六个月的学校显得分外陌生。
他很快就知道了裴宏的意思,走到教室宿舍区不远处,哀乐已经飘来。黑色的灵堂就设在自家小院里面。
母亲精心耕耘的小小的菜园子被踏平,那些没来得及长好的萝卜苗上扑了砖,方便悼念的人们有地方可以站立。
学校和学生们送的花圈被挂在了周围稍微成型的海棠树,压完了海棠的枝丫。
那些牡丹花,刚打骨朵,便已经凋谢了,花瓣落了一地,踩入了泥泞,变得没有色泽。
屋子的门被打开,祭奠完了的人们,进入小小的客厅,坐在他平时写作业的木桌子旁,喝上一杯茶,纷纷叹息曲老师的英年早逝,叹息但凡医疗技术再好一些,曲老师的癌症就不会恶化得这么快。
什么都没有了。
什么都被破坏了。
他没有进去,他无法承受那些虚情假意的安慰。
最开始的时候,他脑海里一片空白,顺着院子旁那条泄洪渠的矮堤一路往上走。然后他意识到自己没有了母亲,就像是那些没了根的植物,骤然失去了与这个世界最根源的联系。
胸口像是塞了什么东西。
让他无法喘息。
哭不出来,却一直忍不住干咳,撕心裂肺。
等他再有记忆的时候,已经夕阳,他坐在某个老师家的窗户下,看着远处的夕阳,等待着黑暗把夕阳吞没,也把他吞没。
就在这个时候,微风起伏,他闻到了随风而来的花香。
他回头去看。
一株君子兰,绽放了巨大的花球。
在夕阳下,像是镶嵌在绿色翡翠中的宝物,繁茂热烈地盛开着。
他记得,那是母亲送给新来的老师的礼物。
他记得,这位老师悉心照顾这株君子兰,让它开出硕大的花朵。
总还有什么人,没有辜负母亲的心意。
在这一刻,年轻的裴文杰泪流满面。
那天夜里,他回了家。
家里什么也没有,人们都走了。
母亲的黑白照片,挂在墙上,笑着看着他。
学校也拿走了属于学校的公用物品。家里空荡荡的,书桌、电视柜、椅子甚至是书架和书架上的书都被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