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无一人的长街中央,我的正前方,本来站在不远处的部长猛地冲刺过来,十米距离几乎一步越过。这在正常人的眼中肯定是非常恐怖的画面,因为一个穿着全身铠甲的男人居然能够在别人弹一次手指的刹那间就越过十米,如此重量的突进自然带来了令人难以呼吸的巨大压迫力。与此同时,他还高高地抬起了紧握的右拳,接着犹如轰然而下的重锤,他的拳头冲着我的头盖骨狠狠地砸落了下来。
若是被砸到,人的脑袋肯定会像是被榔头敲击的薯片一样粉碎。
但是,我预读到了他的动作。在他冲刺的同时,我已经后退了一步。这一击从我的面前唰地落下,隐约锋利的强风刮过我的脸庞。下一瞬间,强烈的打击音炸裂,铁拳命中地面,后者顷刻间就被贯入其中,半截小臂都没入地下,触目惊心的辐射状裂纹密集地蔓延开来,小石子四处溅射。
赶在他重整姿态之前,我立即站稳脚跟,以左足为轴心转动身体,携带运动惯性甩出一记右腿踢击。他的右小臂还插在地里,还没来得及直起身子,就被我一腿踢中左脸——确切地说,是头盔的左面,发出了近似于一对铁块互相撞击一般的强音。
然而这一击换来的却是纹丝不动。
咔啪。
他粗暴地从地里拔出右小臂,带起了少许沙土,紧接着自下而上地挥出了一记手刀,十分阴险地攻向我的下体,攻击动作既果决又刁钻。我毫不犹豫地用尚未放下的右腿蹬击他的头盔,借力退出半米,避开了他这毫不留情的一击,随即再度蹬击地面,退出了七八米距离,再度与他对峙起来。
在生死战斗中,攻击对手下体也好,用手指突然插对手眼球也罢,都是稀松平常的事情,我也没有就此发表意见的打算。不过,他那铠甲的坚固度却是出乎了我的预料。刚才对他发起的踢击尽管成功命中了,可我却没有收获丝毫成效,踢上去的触感就好像是在不施加任何超凡能力的前提下对建筑承重柱发起踢击,我能感受到自己的腿骨正在剧烈疼痛。虽然在激烈战斗中可以忽视这种程度的痛楚,但是如果多来一次两次,很可能就要受伤了。
反观他,明明是头部受了我的一击,按理说即便只有震动也足以造成有效打击,可他却丝毫不为其所动,可见这身铠甲的防御功效也不止是硬而已。
再加上刚才的爆发力……十有八九也是铠甲的功能之一。
他本人虽然是魔法师,但是身体水平应该没有脱离常规,也无法在战斗中随意使用魔法力量。可他却能凭借一身铠甲与身为超能力者的我战斗,简直就像是某些美国漫画的超级英雄一样。我不会由于他依赖身外之物而产生轻视,在战斗中谈论这个是没有意义的,何况如果我所料不错,这铠甲估计也是他本人的智慧结晶。
事到如今,再以“部长”这个学生身份称呼他未免太不合适。他是曾经的大长老,现在的反抗组织首领。我决定直接叫他“维克多”。这是一个会给我带来压力和对抗心的称呼,我仍然没有忘记头狼维克多曾经带给我的死亡阴影。
在这里打败他,证明自己已经不同往日。我罕见地生出了这种求胜心。
维克多直起了身子,向我望来。
“绝大多数魔法都有将消耗转嫁到事先准备的外物上的手段,但是我的仪式不在此列。因为我的事先准备都留在了那边的世界,所以在回到这里之后,维系你们存在的魔力就只能由我本人支出。虽然消耗不多,但是如果遭遇某些特殊情况,这份负担就足以造成决定性的影响。”他回应了我刚才的讽刺,“我已经决定了要为自己的民族奉献一生,我的身体、我的智慧、我的魔力、我所拥有的一切……都已经不再属于我一个人。因此,我将割舍自己的所有私念。哪怕再重视你们,我也不会改变自己当初的选择,亦不会为此而后悔。”
“你不觉得自己这么说听上去特别虚伪吗?”我继续用语言攻击他的心态,“如果你直接说自己对我们没有感情,把我们当成了可以随便宰杀的‘祭品’,那么我至少还会觉得你是一个铁石心肠的枭雄。可你现在这么一说,我就只觉得你满口假仁假义。一边说着要大公无私,一边却把自己的私念说给我听,你是想要博取我的怜悯吗?”
虽然说了很多话,但我只是想要争取更多的思考时间,考虑自己接下来的行动。
他这身既坚固又沉重的铠甲决定了我的念力切割和念力悬浮都不会起效,而近身搏斗的手段刚才也尝试了,根本没有效果,我从外部施加的打击别说是破坏铠甲,就连传递震动伤害里面的人都做不到。那么接下来能够尝试的手段就比较有限了。在短时间内,我能想出来的也无非是趁其不备用念力摘掉他的头盔,还有试着用影子球特权进行正面强攻。
要是逢鬼必斩之刃在手……
不,一遇到困境就想要依赖压根不在手边的工具是软弱的行径,我不该有这种念头。
“如果是对别人,那我或许真的会像你说的一样,把自己伪装成铁石心肠的模样。但是唯独对你们,我会披露自己的真实心情,对与你们一起的日子的怀念也好,即便如此也要杀死你们的决心也罢,我都会表达出来。这是我能给即将死去的你们的最大尊重。”他没有丝毫动摇,“当然,我也不会否认自己是虚伪的。我欺骗了你们,就算你们对我的诅咒再多,我也会全部承受。若是有一天我迎来了真正的死亡,那想必……我一定会被送入地狱的最深处,被无穷无尽的业火永远地炙烤吧。”
对我的讽刺,他表现出了令人不快的坦然态度。
我没有要诅咒他的意思,对我来说,他仅仅是一个定位特殊的强敌,与过去同我为敌的酒吞童子、理查德·威廉姆斯、乔尔·麦卡锡等人没有决定性的不同。但如果站在这里的不是我,而是这个世界的宁海,他又会作出什么样的反应呢?他会觉得自己受到了背叛,痛斥维克多的行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