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侠义知道这是实话,但还是硬着头皮说道:“还请副楼主收回成命,莫让小米再杀人了!”
张虽寿失笑:“果然是年轻人…”他仰天沉默良久,“你走吧,还是那句话,以后莫要招惹金满楼。”
“那小米…”
“小米的事,不劳张少侠费心。我是她爹,她的安危我自有分寸。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你也听说了,燕堂主非要小米参加,我作为金满楼副楼主,不能说不。”他轻轻喟叹,“若是她不幸伤了自己,那也是命…”他轻声地说,“我这半年以来还没伤过人命,张少侠难道非要为难我么?”
张侠义沉吟片刻,知道此时自己是死是活,只是张虽寿一念之间。金满楼副楼主难得不想杀人,若还不离去,顷刻之后可能就是自己身首异处。他心有不甘小米如此受人利用,却是无可奈何,只恨自己武功低微无力与金满楼相抗。他一拱手,转身走到大门边,终于还是忍不住说道:“这么多年来,你难道就不挂念玉英姐姐么?”
“玉英…”张虽寿低着头,张侠义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原来你见过她,那么说来,她该是在永州附近了。这么些年了…”他低声笑着,那笑声却是比哭声还要难听,让人闻之动容,张侠义几乎想要上前安慰他了。他猛然止住笑声,说:“失礼了,张少侠应当还有要事,我就不送了。祝伯,送客。”说完竟是不理会张侠义了,转身上楼。
那姓祝的老人走了过来:“张少侠,请吧。”
张侠义还看着张虽寿原来站着的地方,觉得很是难受。这张虽寿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他是多情的男人?无情的凶手?温情的长辈?还是冷清的父亲?他原来越不懂这个金满楼的副楼主了,他怀疑这个世界上到底有没有人能够懂他。或许,也只有玉英姐姐能够懂得了。他看向祝老伯:“老人家,若是小米回来了…”
那老人摇头笑着说:“小姐和老爷的事情,我们做下人的可管不了那么多,少侠就请别为难我这副老骨头了。”
张侠义点了点头,满是惆怅,只好拱手作别转身离去了。
时隔十年了,再次遇见张虽寿,这种无奈的惆怅又再袭来。张侠义握紧了拳头,在这阳光明媚的晚秋不知道如何才能战胜这种绝望。难道金满楼注定了要成为他一辈子的梦魇么?难道这个张虽寿就是他无法跨越的障碍么?他不甘心!他不甘心眼看着纯洁的小米沦落到金满楼手上只能成为杀人工具。他不甘心眼看着张虽寿依然挂怀祝玉英却只能黯然离去。他不知道是什么张虽寿身上有什么谜团,但他不甘心就这么让他继续**。他不甘心自己想要改变这一切一切却总是无能为力!
他真的不甘心!
他觉着自己脸上染上了湿润,他以为他是不甘心的悔恨,但他却伤心地哭了。张虽寿低笑着转身离去的情景一次又一次地在他脑海里浮现。他仿佛见到了一个嘶声力竭地呼救的小孩,他想伸出手去但是那小孩又忽然不见了。那个小孩是谁?是小米?是张虽寿?还是他自己?此时此刻他脑海里头一片混乱,只有那深沉的伤感围绕着他不肯离去。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他正在昨晚过夜的破宅子里跪在地上哭得不能自已。
到了最后,自己谁都救不了。
第十三章 灭门之祸岂无因
时间是很公平的。不会因为你开心而过得慢点,也不会因你难过而过得快点。虽说张侠义觉得自己已经难过了很久了,但其实现在还不过是刚过午时不久。他怔怔地想:不知道小米找到好吃的没有?她离开的时候是要吃早饭,现在都已经吃过午饭了罢?南方一带尤其是轩阳地区产粮不高,平民百姓一天只吃两餐。也不知道会不会把这小女子给饿坏了。心念兜兜转转还是离不开张虽寿父女。
张侠义腹中饥饿。他自昨天开始就没吃没喝,昨晚也没睡好,虽是被小米点倒躺了一阵子但还是疲惫不堪。他浑身无力,明明知道自己应该去找点吃的什么的,却丝毫不想动。
屋外传来小贩的叫卖声。路上行人甚多,声音也杂,想来今天是轩阳集市的日子,无怪乎如此热闹。忽然听见一个熟悉的嗓音:“赵姑娘,赵姑娘…”竟然是石不遇的声音。
“石公子,大街之上拉拉扯扯成何体统?”这声音张侠义也自熟悉,是花间派赵不知。
“赵姑娘,有事好好说,何必出走?慕容兄、穆掌门他们很担心你。”
“那你呢?”赵不知的语气平淡。张侠义以为她会问得更兴奋更期待一点的。
“赵姑娘,你的心意我石不遇当然明白。我当然也担心你。只是这事非我一人可以做主,必须禀过家父才可以…才可以…”他声音渐小,想来是不好意思了。张侠义闻之慨叹,这石不遇什么都好,就是遇事不果断,事事要家里人做主。比起他来,言锋虽然莽撞一些,但起码豪迈爽快,更像个江湖男儿。
只听赵不知幽幽地说:“何必呢。你石家庄不是一直都想跟东方世家结为秦晋之好么?现在碰巧东方姑娘在此,你们郎才女貌门当户对的,又何必在意我这小小一个江湖无名小卒呢。反正,反正我…”说到后来,她不知道为什么居然哭了起来。
“赵姑娘,赵姑娘…”声音逐渐远去,想必是石不遇又追逐赵不知去了。
张侠义似乎感觉更加疲惫了:这世上的痴男怨女究竟都是为了啥。他喜欢她,她不喜欢他却喜欢那个他,等了那个他回应了她,她却又逃离了那个他。这男女之事在他看来没有点点甜蜜,只是累人得很。他们说的那个东方姑娘又是…哎哟!不好!张猛然想起,金满楼即将围攻陆家堡的事还是无人知晓!此事关乎许多性命尤为关键,自己居然一直没想起来!张侠义啊张侠义,就因为些许挫折你就颓丧至此,几乎误了陆家堡几百人命!你如何对得起自己的侠义之名!
张侠义似乎一下子又回复了精神。他生性乐观,本就不易消沉太久。一旦打起精神肚子却是饿的更加厉害了。他盘缠武器都随身携带,虽然钱不多,吃个面条还是够的。心意已定,上街找个面摊,随便叫了一碗面条,草草吃过就自己敢去鹿山了。他既然不想见花间派的师叔们,自然不敢回去找他们帮忙;石不遇跟花间派一起行动他自然也不能去找他;他倒是可以回太极山庄找南宫老爷帮忙,但一来路程遥远,二来童**他们不见得还在那里,说不定已经回永州了;思来想去只能自己先去陆家堡报信然后再谋他法另寻强援。
当其时十月节已过,离大寒还有一个月多点的时间。从轩阳到鹿山一般需要半个多月,张侠义起早贪黑硬是在十一天内赶到鹿山。本来若果他有坐骑会快上不少,可惜他盘缠早已用尽,这十一天他是风餐露宿,连客栈都没有住过,更别说买马了。等他到了鹿山,已是孟冬刚过,气温陡寒。饶是南方不比北方冰冻,也没有雪花纷飞,只是寒风凛冽空气湿润,那冷像是侵入骨髓,更加让人难忍。张侠义甚少这个时节在南方活动,每每到了晚上就觉得寒冷难当。他本来以为南方人耐不得寒冷,结果却是他这个北方汉子抵不住南方气候。
还好这一天,他终于来到鹿山附近了。
鹿山山脚有一处县城,名字他是忘了。多年以前他还小的时候张无回带他来过陆家堡附近一次,那时候他记得的事情还很有限,根本就不记得陆家堡是怎么走了。他在街上拦住了一个老人,问道:“老人家打扰一下,请问陆家堡怎么走?”
“女讲个咩?我无有听到。”
张侠义愣了一下,老半天才反应过来这南方口音实在难懂。他放慢了说:“陆家堡,怎么走?”他指手画脚的说了好一阵子,那老人也不知道是耳背还是实在听不懂北方口音,跟他无法交流。闹了半天张侠义没有办法了,只好苦笑摇摇头,再找别人。如是找了四个人,没有一个人能跟他说得通。第五个人是个跑商的老板,由于多年北上做生意他倒是跟张侠义言语相通,可他也弄不明白这江湖上的事情,不知道那陆家堡在什么地方。张侠义皱眉问道:“这陆家好歹也算是一方霸主,不但是江湖中有名的门户,也是当地一大财主呀。”
那人应道:“兄弟有所不知。陆家呢,我们都知道。陆大财主嘛,他那管家每个月都得下山过来采购,我们跟他都很熟悉。可是那陆家堡是隐藏在这茫茫鹿山之中,我们平常无事也不会去登门拜访,所以也就没人知道那陆家堡在什么地方。”
张侠义急了:“那这地方难道就没人知道陆家堡在哪里么?”
那人爱莫能助:“真不好意思了兄弟,这里的老板我都熟悉,也没听说过谁去过鹿山陆家堡。以前这路上上还有个什么鹿山派,那些人可是蛮横得很,倒有不少人上门送过货物。他们都是江湖人,敢情他们会知道。可就听说前段时间那鹿山派也不知道招惹谁了被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