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1559年年末,玛丽·德·吉斯便显著消瘦起来。诚然她不缺营养,也不曾节食,但腰围分明一寸一寸变小了。
没多久,她又添了项嗜睡的毛病,每日清醒的时辰越来越短,昏昏沉沉,懒怠动弹。
医师对此无能为力。预感大限将至的玛丽王太后,时不时求助于神父,恳请天主宽恕她的灵魂。依靠信仰支撑的她,在有限的清醒时间里,常常为她的女儿、她的家族、她的国家而祈祷,以获得最后的安宁。
终于,一个热风吹拂的午后,疾病缠身、神智已失的苏格兰王太后,在爱丁堡某个僻静的房间里,悄然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匆匆赶来、目睹她逝去的玛丽女王,经历了很长一段时间的精神恍惚。
尽管母亲的遗躯似乎平静而安详,但终究是永远的离开了这个世界。
即使这是个能被“穿越”突破科学规律的世界,生老病死,仍然不可逆转。
而这次逝去的,竟是这具身体的亲生母亲,是玛丽来到这个世界,所见到的第一个人。
苏格兰女王,不由自主回想起前世曾大为触动的一首短诗:父母在世,人生尚有来路;父母离世,人生只剩归途。
她,一个异时空的灵魂,最终又将回去何处?
同样经历过丧母之痛的玛丽·弗莱明——同年年初,弗莱明夫人悄无声息死在了法国某修道院——紧紧陪伴在有些茫然的女王身边,柔声细语、悉心安慰。而梅特兰德眼见侍女官心思细腻、温柔妥帖,涌起浓浓倾慕,前来汇报工作更勤快了。
也幸亏首席秘书频繁出入……各种政务俗事环绕,令玛丽渐渐多了几分生活的踏实感。
这时候,她的哥哥亦从法国赶来苏格兰奔丧了,跟着吉斯公爵的先遣部队一起。
自幼被迫与母亲分离的朗格维尔公爵,倒未坚持男儿有泪不轻弹,在灵柩直接哭了个稀里哗啦。
鉴于他目前有妹妹托付的“任务”在身,可能还需要暗中和某些苏格兰人打交道;太后亲儿子及随从十分低调,几乎没有公开露面。然而他的声名却悄然传播了出去——年轻公爵以其“真性情”,赢得不少素未谋面的土著的好感。
待到王太后的亲弟弟赶到,两相对比,苏格兰人更觉得低调的朗格维尔公爵可亲可敬了。
性子急躁的吉斯公爵,充分诠释了什么叫“过犹不及”。他擦了几把脸后,就开始当众大肆宣扬邻国对苏格兰的压迫,抨击英格兰人历年来如何伤害亲妹,甚至臆测新教首领之一、伊丽莎白谋杀了天主教徒玛丽德·吉斯。
这显然像顾不上哀恸,而是来挑起矛盾的了。
固然,伊丽莎白登基近一年的行事,在旧教人士看来确实可恶。英格兰女王于1559年通过议会讨论,又重申了《至尊法》并颁布《信仰划一法》,确立了圣公会、也是就是新教·安立甘宗的国教地位。对于安立甘宗改造天主教仪式,要求人们忠于君主而非教皇,罗马方面已大为不满;其加尔文派思想内核,则成为双方的彻底撕破脸的导;;火;;索。
但是,这一回,极端的天主教徒想要在苏格兰建立营地、好再次跟英格兰新教徒干仗时,苏格兰人、尤其是平民就不太乐意了。
他们的玛丽女王,回国之后一直呼吁和平,竭力为大家维持安稳的生活环境;又分发下生产物资,果然让大伙儿今年有个了好收成。大家刚看到一点安居乐业的希望,又要被卷入战乱,实在内心抗拒。
连那二十来个贵族老爷们,也都有些抵触。这一次,无论打赢打输,法兰西和英格兰,都未必能拿出玛丽抄没修道院时给的那么多好处;而且,一旦开战,领地上的属民难免受影响,届时,本能收上的税租,只怕又要被拖欠了……
苏格兰方有些消极应对,他们的盟友则积极得多。以王太后之死、境内新教徒受邻国势力鼓动(其实并没有)、必须保护玛丽女王和苏格兰为缘由,法国军队在苏英边境集结起来。
英格兰的伊丽莎白及其枢密院,也不甘示弱,下令军队北上御敌。
屯兵守边,两军对峙。玛丽先是嘱托兄长随船送母亲灵柩回法兰西,把他摘出是非圈;然后赶赴前线,费尽心思,亲自从中斡旋。
借着先知者的优势,她摸索着双方的底线,终于取得了她想要的结果。
1560年8月,法兰西、苏格兰、英格兰三方,签署了《爱丁堡条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