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冉星辰闭上眼睛。惊恐让她力气尽失,她蜷在那里,身体软绵无力。大脑也像一台停止了运转的机器,一场噩梦将她所有的生机都带走了,暂时让她停摆,变成一具行尸走肉。冉星辰知道,她的潜意识就是想将她变成一只哭诉无门的孤魂野鬼,让她无奈落泪,然后不得不做点儿什么。眼皮越来越沉。她抓着顾南笙的一根手指,就像抓着一根救命稻草,不用担心会被恶鬼拖走了。顾南笙侧身倚靠在床头,注视着冉星辰不安的睡颜。她的眉头轻锁,睫毛上挂着暮霭沉沉的水汽。他想到江东湖畔见到冉星辰的那个早晨,从车上下来绾头发,穿戴装备,一套动作英姿飒爽。虽然身材高挑,但是,肩背瘦削,可就是这样一个女人,你却感觉她能顶天立地。当时他就想,任何时候都不要小瞧女人。但就是那个仿佛可以顶天立地的女人一触及心底的创伤,还是柔弱得像个小婴儿。这是顾南笙心底深处最最惧怕的感觉。冉星辰还有他,终究他会帮她解锁创伤,从痛苦的深渊中将她解救出来。可是,他自己呢?顾南笙深邃的眸底闪过孤寂,那里一直都躲着一只孤僻的灵魂,他缩在墙角,脸颊深埋在臂弯中,从被反锁进漆黑的房间中的那一刻起,就再也没有出来过。周成林将顾南笙提供的路段以及顾南笙的车牌号都发给了交警队。让他们帮忙查后面的可疑车辆。结果很快反馈了回来。昨晚顾南笙的车的确被一辆深黑色轿车尾随,但不是从景阳路开始的,早在他从酒吧停车场出来的时候,那辆车就一起尾随着他出来了。只是他开车很快,加上车本身的性能优越,在顾南笙的车拐向万江路的时候,那辆车就跟丢了。不过从监控看,他慢悠悠的又开到了景阳路,在路边停了下来,直到二十几分钟后顾南笙的车又出现在那里,他才又重新跟上。直到冉星辰的生活区门口,那辆车变道去了另一个方向开走了。交警队查了那辆车的车牌号,是套牌。从一个路口的高清监控看,即便午夜,司机也戴着头套,只露出一双眼睛,完全看不出长相。周成林问那人:“最后那辆车开去了哪里?”
“往西出了市区,监控就断了。”
他又说:“就算有问题也很难查,套牌一拿掉,车辆本身没什么特色,满大街都在跑。就算哪天他折回来了,也没法查。”
周成林沉闷的挂了电话,他想不明白,跟踪一个治疗师干什么?顾南笙听了他的转述,脸上一点儿惊慌失措都没有。有时候周成林真的很佩服他的冷静睿智,完全不是一个二十七岁的人该有的样子。顾南笙懒散的靠在椅背上分析:“跟踪者对我一定有所了解,他知道我住在哪里,回家的路线是哪条。景阳路是我回家的必经之路,所以,岔路口跟丢之后他就抄直线到那里静候我,一直跟着我到小区门口。”
周成林狐疑:“他跟踪你的目的是什么?找机会对你不利吗?”
顾南笙笑着摇了摇头:“既然他熟知我居住的生活区,和我回家的路线,就说明他们在背后调查过我。首先尾随我是为了摸清我的住所这一点可以排除了。如果真是想对我不利,他们不会选在那个时间段和路段,更不会选择那样一辆车,不论车速还是性能,它都远远不及我的车,就算自杀式的硬撞,车毁人亡的也不见得会是我。所以,他们的目的是威慑。威慑我,肯定是为了让我停止做某件事情,而我现在正在做的事情是什么?”
周成林一拍额头,顾南笙一席话顿时让他醍醐灌顶。所以说,他现在为什么这么愿意跟顾南笙思想碰撞的,他觉得自己都要和顾南笙成忘年交了。虽然顾南笙可能完全没有这种感觉。“那我们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顾南笙淡淡说:“晚上再去酒吧找许民。对方做出这一步,恰好说明我们的方向找对了。”
年轻人完全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须臾,他又说:“给我一点儿时间,但是,有件事你得答应我。”
周成林毫不迟疑:“什么事,你说就行。”
夜晚的酒吧沉在一片灯光迷炫中。经理指着台上一个散发垂肩,留着浓密络腮胡的男人说:“那个人就是许民。”
艺术家这种邋遢的风格顾南笙实在欣赏不来。他点了点头,叫经理去忙。一个人坐在台下观察他。许民的身上有一股艺术家不得志的那种愁苦,在张仲义的身上,还有一些长期从事画画,演绎,写作却迟迟出不了头的人身上,顾南笙就见过这种愁苦。只是相比其他人的,许民的更压抑。或许跟他的眼神有关。许民一曲唱罢,经理过去跟他耳语了几句,他穿过人群,朝顾南笙走过来。“经理说你找我,有事吗?”
顾南笙盯紧他一双眼:“你不认识我吗?刚刚你在台上看我的眼神,让我觉得你见过我。”
许民明显的一愣。“我没有见过你。我不认为刚才我的眼神有什么特别。”
顾南笙点头:“看来是我太敏感了,请坐。相信社区的人已经跟你联系过了吧?我是市局派来履行职责的,你怎么理解都行,政府对你们的关爱,或者走过场,都行。”
许民提醒他:“这是我工作地方。”
“我知道,可是,除了这里,我在哪里还能见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