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孩子都是孩子,男孩子女孩子又有什么关系,吃的苦谁也划分不清谁多吃了、谁能少吃,他既不是爹又不是娘,单做个兄长,授她一方安稳天地和诗书,随她长成自己想要的样子就再合适不过。
管她是男是女,只要是她就好。
只不过这小妮子也忒顽劣了些,骂也顶不破脸皮,听着他的问责两手一摊,看着一旁沈宓的脸道:&ldo;凡人哪有长成他这样的,方才我差些教他勾了魂去。&rdo;
方书迟当着沈宓的面好不窘迫,连忙唤着人来将她领下去,这顿闹剧才作罢。
事后头疼地在沈宓面前坐下,才一脸歉疚道,&ldo;让你见笑了。&rdo;
沈宓微微勾着嘴角,信信然从桌上捻起一朵枇杷还鲜嫩的枇杷花,&ldo;那倒没有,不过此情此景却让我想起一桩趣事来。&rdo;
方书迟口干舌燥地喝了口茶,顺着问:&ldo;什么?&rdo;
&ldo;以前宫里承明殿还叫长宁殿的时候,先帝常常让你进宫陪我读书,由方太傅授课,偶尔见我看书看得累了,你便仗着自己跟先生的关系,大着胆子偷偷带我爬树,翻到宫墙顶上去看远山日暮,&rdo;
&ldo;那时候我想,你我不过都是勤中解乏,偷闲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况且你我一个是先帝…&rdo;
他说到这里猛然顿了顿,面色微淡,又立马不紧不慢地接上,&ldo;特封世子,一个是太傅之孙,所为之事顶多比赏玩花鸟虫鱼新鲜刺激一些,被发现了也不过只是一顿抄书,如此便极为理所当然地跟随你行动,&rdo;
&ldo;结果唯一一次被太傅发现,我连书都没有抄,只站在庭中旁观你身着单衣,以背脊挨了顿戒尺……&rdo;
其实他只是由英英纵跃玉兰树想到了少年时爬树的经历,并不是有意想将往事提的那样伤怀,可他越往下说越止不住地觉得,好像自他少年时起,许多事于他来说都是负累,而不是警戒。
他不喜欢警戒。
今日观他待英英的态度,没由来地爱屋及乌,对那小姑娘也多好感。
他原先对小孩子本是避之不及的。
只因少时被人教导,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都像在把他往一条死路上逼。
偶尔遇到这样年岁的孩子,难免会因为他们成长的环境和规矩而以人及己,想起过往那些糟心的事。
也怕有朝一日他自己的经历,会在无数个这样鲜活又可贵的生命之上重演。
哪怕此间过了很多年,他将可怜自己的事情琢磨透了,也还是会下意识透过自己,去悲悯旁人。
于是不忍心触碰。
而今又不一样了,他们这代人的阴影随着年华蹉跎逝去,终于烂成一杯黄土,烙在他们心里成了当世的一抹警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