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门外的杜若不愧是跟随她多年的人物,这会儿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已经把金针通过典韦递送到里间了。蔡妩瞧了眼郭嘉,吸口气闭了闭眼睛,也没想着让荀彧他们回避,直接上手解开了郭嘉衣袍,然后在众人惊诧不已的目光中,面色平稳,下针如电。仿佛她扎的只是一个和她毫无关系的普通人,而不是她自己刚才为止掉泪心疼的自家夫君。
郭嘉像个听话的小布娃娃,不带一丝反抗,任由蔡妩摆弄。看的几个一旁站立,深知郭嘉为人的曹操、荀彧等人则在担忧的同时也咋舌不已:这事儿有意思啊,谁想到这位一刻不带消停的军师祭酒居然也有这么老实八交的时候。看来这位祭酒夫人果然有点门道。
等身上被自家夫人立起一根根儿金针后,郭嘉已经因着蔡妩本人在施针时做了些小手脚,头脑发昏,眼皮发沉,昏昏沉沉的睡去。
蔡妩眼瞧着终于止血,人已睡着的郭嘉,轻舒口气站起身。转脸瞧瞧屋里的三个人,荀彧她认识,旁边那位身材高大,只有眉骨处留着一道三寸长伤疤的应该是郭嘉跟她说过的一条眉毛的夏侯惇。至于中间那位五短身材的中年人,不用说就是曹操了。蔡妩拿眼神偷偷打量过曹操后不由感慨:后世对他的演绎真的是算得上极度美化。眼前这人除了眼睛锋利如,精芒内敛,长相真是平齐无比,属于扔大街都不带显眼的一种。
“曹公,可有纸笔?蔡妩想给外子开了疗养的方子。”
曹操闻言愣了愣,随即冲门外吩咐道:“来人,拿纸笔。”
不多时,一个小吏端着托盘纸笔上来,蔡妩在刷刷刷写下方子后,给曹操行了一礼:“多谢曹公。”
曹操摆摆手,眯眼上上下下打量着蔡妩,脑子里不知在想些什么。而蔡妩这会儿也有些面带复杂地偷偷打量着曹操:就是这个人,用人没轻没重,把人给累坏的;就是这个人,好色多情,马上要搭进去自己儿子、侄子的;可也是这个人,让戏志才愿意为之鞠躬尽瘁,至死不悔,也是这个人让郭嘉愿意出山入世,劳心劳力。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蔡妩一时想不出个头绪。
而其他还站着的两人里,夏侯惇是在蔡妩要纸笔后就已经出门跟几位同僚说里头无碍的情形。屋里只有荀彧一个,在见到蔡妩和曹操之间的诡异气场后,不着痕迹地来到两人中间,声音不疾不徐出言说道:“主公,算时间吉平该到了。奉孝这情形是不是还请他再看看……”
仿佛在印证荀彧的话一般,他这句还没说完,外头就有人通报说吉平到了。曹操立刻醒神,点头应允。紧接着门帘一掀,从门外走来一个背着药箱的人
108最后一试看机缘
临近晚饭的时候,郭嘉才算从昏睡中迷迷糊糊的醒来;眼睛四下转转;发现已经是在自己家里了;不由有些愣怔。再一扭头,蔡妩正端着粥碗那略带威逼意味的眼神儿直勾勾地盯着自己,不由缩了缩脑袋。挣扎着撑起身子,刚要跟蔡妩解释什么,就见蔡妩把粥碗往自己面前一杵,声音不带一丝好气:“手没伤着吧?没伤着自己端着喝了。”
郭嘉心不甘情不愿地瘪瘪嘴,微偏头拿眼睛偷偷地瞄了瞄蔡妩,发现蔡妩态度强硬;脸色严肃后才犹犹豫豫地伸出手去。像刚学会吃饭正在挑食的小孩子一样;拿勺子有一下没一下的往嘴里送。瞧模样;这碗粥吃的是寡淡无味,索然至极啊。
蔡妩在整个过程中就一言不发的钉在一旁,俩眼睛睁得大大,瞧着郭嘉动作。那架势看上去就像地主老财瞄上自家长工一样,郭大祭酒要是敢偷懒,少喝了一口,蔡妩这邪恶地主就敢立刻干出咆哮卧房的事儿。郭嘉就是在这么诡异的气氛下把晚饭吃完的,等他粥碗见底,眨眨眼觉得自己该跟蔡妩说点什么时,蔡妩压根儿不给他时间,一转身又从桌案上拿了冒着热气的药碗:“这个已经放凉了。我去叫厨房再煎一碗。你好好歇着吧!”说完也不等郭嘉反应,蔡妩直接扭身走了。
郭嘉瞧着蔡妩出去的背影干瞪眼儿:这是……在生他气了吧?啧,这事儿不好玩,得赶紧想个法子把夫人的怒火平息一下,不然她老这么呛着他还不正面搭理他,这要谁谁受得了?
可惜蔡妩不给他这机会,在除去两刻钟以后,蔡妩又端着碗药汤进来,见到郭嘉以后把碗往榻边的桌案上一放,给郭嘉一句“奕儿他们还在外头,我去看看”后,扭头就走。
郭嘉下意识伸手拦人,却被蔡妩不着痕迹地躲过,然后继续头也不回的出去。郭某人瞧瞧药碗又瞧瞧蔡妩背影,终于不得不承认,自家夫人有时候比千军万马还要难对付。
蔡妩这边出了门以后,也并没有真像她说的那样陪着郭奕郭照去了,她在给郭嘉送粥的时候就已经把两个孩子伺候完,让他们回去休息了。被蒙在鼓里还不知道自己父亲生病的郭奕开始听到蔡妩休息的命令时还有些不太情愿,等郭照拉着郭奕嘀嘀咕咕着:“明儿你就要去司空府念书了,我听说司空大人的公子个个都聪慧的很,你去了可千万别给父亲丢人。”
小郭奕很不服气地反驳:“爹娘教过我不少东西,肯定不会在他们面前丢人的。”
郭照眯着眼睛一脸不信:“说是这么说,可你敢让我考考你吗?”
被挑起好胜心的郭奕很不服气揪着郭照:“考就考。咱们去书房!”然后俩小孩儿没用蔡妩多说,就一个个颠儿颠儿跑去书房了。正好让蔡妩剩下心思,专心对付郭嘉这个不省心的大人。
等郭嘉捏着鼻子屏着呼吸以喝砒霜的姿态把药汤全部喝完,蔡妩才一步一缓地走到屋里。进屋也不理郭嘉,对着榻上的人像是视而不见。只在卧房从南墙根儿靠窗的针线簸箩开始,一直收拾到北墙立着的大衣柜,整个过程沉默诡异,看的郭嘉莫名其妙。等蔡妩把衣柜里的衣服一件件拿出来分类装好都放到一旁铺好的一个包袱面上时,郭嘉终于察觉出不对头了:这哪是要收拾东西出气?这分明是一副离家出走的模样嘛!
“阿媚,你……这是在干吗?”很疑惑,很不解的军师祭酒大人忐忐忑忑地开口询问。
结果蔡妩压根儿不理他。
“阿媚,你收拾包袱……干吗?”
蔡妩还是不理他。
郭嘉无奈只好把声音略提了提:“阿媚,你别不理我呀,你这到底是要……”
结果他话没说完,蔡妩就豁然转身,猛地扭头正面看向郭嘉。郭嘉这才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家夫人脸上已经全是泪水,俩眼睛肿的跟桃核一样,可饶是这样,泪珠子还是“啪嗒啪嗒”止不住地往下落。郭嘉被吓了一跳,挣扎着就要下榻,却被拎着小包袱匆匆过来的蔡妩给拦下了。
蔡妩坐在郭嘉榻前也不说话,可泪珠儿却一个劲儿地往下落。郭嘉立刻伸手给自己老婆擦泪,可怎么擦就是擦不禁。让他眼瞧着那个心疼滋味哟,估计他正胃出血那会儿也没这会儿难受。
擦到后来郭嘉干脆把人搂进怀里轻声细语地哄着:“阿媚……不哭了,不哭了……都过去了,我这不是还好好的吗?”
蔡妩一把从他怀里挣出来,声音哽咽,略带鼻音:“你知道秦东忽然回府说你在司空府突发急症时我有多担心吗?你知道你那会儿情形有多吓人吗?你知道你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父亲了吗?”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