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然率先走了进去,收了纸伞,在门口拍自己身上的雨珠。因为天色昏暗,医馆里不得不点起灯烛,一位年过花甲的老者正坐在药柜前低头看书,旁边一个七八岁的男娃娃漫不经心的在捣药。
“要瞧什么病?”
那老人家连头也没抬,随手一指,说道:“坐那儿罢。”
他们来者甚多,门前的光一瞬间就被全部遮挡,男孩不由朝这边看来,眼中透着疑惑。初然见状忙用手戳了戳石晏,后者会意,立马几步坐过去,佯装虚弱道:
“哎哟,我头疼啊大夫……”
约莫是没听过这样中气十足喊痛的,老大夫慢慢抬起头,眯着眼睛看过来,对面唰唰摆着四个人,他略有些吃惊。
“你们……都是来看病的?”
“不是不是。”初然赶紧摆手,笑嘻嘻地推了推石晏,“是他,他头疼。”
“哦……”老大夫淡定地颔首,从药柜前走出来,嘴里喃喃道:“这陪同看病的亲属还真多。”
“来,把手伸出来,我给你把把脉。”
石晏听话地乖乖儿递过去,老者捏着白须歪头自顾琢磨。
穆信看了他一会儿,出声询问:“老人家就是音大夫?”
老者睁了一只眼,爱答不理地应了一声。
初然忙凑过去问道:“那个猎户复二哥是不是来你这儿看过病啊?”
音大夫淡淡地收回了把脉的手,几步又走到药柜前坐下,口气不善:“你们到底是来看病的还是来问问题的?”
众人对视了一眼,初然笑道:“自然是来看病的啊,这小子方才一直嚷嚷着头疼呢。”
“我瞧他气息顺畅,身体健康得很呢,哪儿来的病,头疼不过吹了风,自个儿回家睡一觉就好了,省的你们还跑一趟。”他说完,又翻了自己的书专心看起来。
小男孩低头继续捣药,声音“嗑嗑嗑”作响,回荡在安静的医馆内,气氛竟变得僵硬非常。初然却并不死心,飞快行至那药柜前,两指一夹就将那大夫所看之书抢了过来。
“你!你这姑娘,作甚么!?”
“老人家,你先别生气。”初然把书背在背后,笑道,“我就问你几个问题,你回答我,我把书还给你。咱们也不是来捣乱的,你不用着急。”
温子楚听她此话倒是哭笑不得,她这般架势分明就是去捣乱的。
大夫气急败坏:“问什么,我不知道!”
“诶,你先别急着拒绝啊。”初然身形一转就闪到一边放药的抽屉旁,伸手取了几个药瓶,语气无奈,“你想好了再说,否则我可不保证会不会摔瓶子。”
“你!……”老者双目怒瞪她,却又奈何不得,一时连话也说不出口。
初然也不及管他,手指一竖,道:“我问你,前天夜里,复二哥两夫妻是不是来你这儿看过病?”
“……”
音大夫犹豫了一会儿,才冷冷道:“是。”
“你给他开的方子,有一味药是山茱萸,这药材并不少见,为何你药店没有?”
音大夫道:“那几日正巧西边儿的水不干不净,好些人犯了上吐下泻之症,茱萸用得多,也就用完了。”
看他回答时眼神正常,并未躲闪,初然想他应当不是在说谎,随即又问:“复二哥失踪一事,想必你是知道的,他来看病,那他到底犯的什么症状?”
不想问及这个,音大夫却忽然沉默起来,只用手指拨着算盘一言不发。穆信见他面色异常,心头越发觉得奇怪,便上前了一步。
“敢问大夫,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能有什么难言之隐的?不过是一个病情,还有哪里说不得的么?”初然捏着书本靠近他,嘴角勾起来,笑得阴险,“难不成……是你把人给治死的?”
“胡说八道!”大概是触及他底线,音大夫勃然而怒,“老夫行医数年,在这村儿里救人虽说没有上千但也成百了,得的什么病一眼便瞧得出来,怎会乱开虎狼药害死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