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的及把枪从肩膀上卸下,便颤栗的栽倒在地再不动弹。525txt胸口唯一致命的血洞,昭示着这种杀戮方法的干脆和单纯。几乎是同时,十几个家丁撩开衣服,十几把手枪响成一片,血花飞溅,郭庭宇的卫兵如同一滩又一滩的烂泥软了下去。
毅卿从隔间里走出来,两眼炯炯有神,完全看不出刚才一丝黯淡的痕迹。身后,是穿着衬衣军裤的龙云,正单手拎着一挺狙击步枪,冷冷的看着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十几名家丁很快聚集成了队列,一个个全是有板有眼的军人姿态。
毅卿走到郭庭宇身边,蹲下身体,手掌从那张惊恐的脸上掠过,带上了他的双眼。毅卿似乎是在对身边人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记得小时候,他曾经驮着我去看花灯……可惜,他想要的,偏偏是我唯一不能给的……”
一双宽厚的大手搭上了毅卿的肩膀,他发了几秒钟的呆,等到再次抬起头的时候,双眸已经没有了悲伤。他起身握住了那只有力的手,深深的凝视着那双温暖而宽慰的眼睛,唇边绽开由衷的微笑,“虎子,谢谢你!”
“客气什么!”梁文虎伸手重重摁着毅卿的肩膀,又垂眼去看地上的尸体,“照着你的吩咐,他死前没受多少痛苦。”
“他也许不会想到,当初驮在肩头的那个小家伙,有一天会要了他的命。”毅卿摇摇头,又搭手去搂文虎的胳膊,“北平易帜的事,我也得好好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抢先稳住了我的后院,我可就成丧家之犬了,就算归顺也是心里没底。”
文虎低头笑笑,“你落了难,我不捞你谁捞你?就当送你这个新少帅的贺礼了!”
“行,那我就照单全收了!不过算上今天这事,我还是欠你一个人情。”
“不欠不欠!”文虎诚挚的看着毅卿的眼睛,“你新婚,我也没来贺喜,就当补上了!”
身后同样一身家丁打扮的周勇哭笑不得,“我的司令呀!哪里有拿杀人当新婚礼物的?”
文虎一时语噎,尴尬的挠着自己的后脑勺。
周勇还来添油加醋,“常司令,您肯定知道,我们司令就是这么个脾气,在潼关,人家新开张请他剪彩,他抽出自己的刺刀就劈,把人家递剪子的小姑娘吓的,一屁股坐在地上哇哇大哭。”
毅卿终于开心的笑出声来,脸上的阴霾一扫而光,他重重的拥抱了文虎,“我早就说过,你永远都是燕云岭里那个愣小子!这辈子也难改了!”
文虎轻叹了口气,含笑而笃定的看着毅卿,“真怀念小时候的那些日子,咱们进山打猎回来,商量着去偷我大哥的汾酒喝,结果四个人一齐醉倒在酒窖里,我大哥差点就给几个爹发电报了。”
“那次多亏了天佑喝醉了撒酒疯,非要扯着嗓子唱你们西北的信天游,外面的人才找到我们。”毅卿眼里也闪着回忆的温柔,突然一记沉闷的声响,转眼看去,他和文虎脸上都露出了轻鄙的表情。
墙角里,士卿极其狼狈的跌瘫在地,□已经湿了大片,甚至有明显的水珠滴落,被他两条发抖的腿一蹬,划开两条湿漉漉的水辙。毅卿忍不住皱起了眉,很显然,四弟是被刚才的场面吓的尿裤子了!看着那副胆小窝囊的样子,他这个做哥哥都觉得臊的慌。
三姨娘也已经吓傻了,面白如纸,缩在墙根一个劲儿的抖着。毅卿正想走上前去,突然一阵香风拂过,原本站在门口的蔡沁瑶已经冲到了丈夫面前。
毅卿惊讶的看见,蔡沁瑶抬脚狠狠踹了地上的士卿一脚,指着丈夫的鼻子破口大骂,“起来!你这个孬种!窝囊废!干大事的人哪个不杀人,又有哪个不被人杀!反正到头来终逃不过一死,且等着就是,有什么好怕的!”
士卿恍惚的看着自己的妻子,显然被这劈头盖脸的一顿骂震傻了。蔡沁瑶不解气,又直接掴了丈夫一个耳光,“现在就屁滚尿流,真到了死的那天,我看你怎么办!”
蔡沁瑶又骂了几句,才转过身来看着毅卿,“三哥,我们不争了。被服厂你拿去吧,我们手里的东西,你若想要,都尽可以拿去。只求你留士卿一条活路。”
“弟妹言重了。”毅卿坦然的迎着她的目光,“你还是扶四弟和三姨娘去歇息吧,四弟没见过这场面,怕是吓坏了。”
蔡沁瑶端正的向他和文虎施了个礼,几乎是拎着士卿的领子将他从地上揪起来,又扶起一边的三姨太,三人步履不稳的出了门。
“这个女人不简单。”文虎感慨道。
“她是蔡纯湘的女儿。”毅卿看着那纤弱的背影左右开弓的架着两个被吓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的身体,艰难往前走着,叹了一句,“倒是有几分胆色!”
“蔡纯湘?”文虎重复了一遍这名字,又凝神想了想,“对了,前一阵我去南京见过这个人,好象温为良推荐他进了行政院。”
“难怪……”毅卿恍然大悟,“这个女人,太不简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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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八
“看报看报!常毅卿通电易帜,拥护南京政府啦!看报看报……”卖报小童的喊叫声清脆而欢愉,响遍了奉天城的每一个角落。听到这个声音,大街小巷的人们抬起了眼睛。他们意外的发现,空中飘起了一面面猎猎作响的青天白日旗,在格外真切而灿烂的阳光照耀下,将明亮的红蓝白在东北灰色混沌的天幕上肆意挥洒。
一夜之间,东北三省的所有城镇、乡村、车站、学校,就像被施了魔法一般,统统换上了青天白日旗。大小报纸不约而同的在头版打出了通栏标题:常毅卿改旗易帜,东三省归顺南京!
三民主义的曙光终于遍洒了中华大地!
松井正雄冷冷的盯着面前排成一行的“得力干将”,把一整叠报纸狠狠的摔在他们脸上,“废物!你们特科是干什么吃的?旗子在眼皮底下满天飞,竟然连个腥味都没闻着,耻辱!莫大的耻辱!”
众军官低着头一动不动,屋子里静得糁人。不过这种难熬的平静很快便被松井正雄愤怒的咆哮打破,“我们关东军从没有受过这等耻辱!你们要记住,我们是帝国的军队,我们是九州的男儿!‘天下日本兵第一,日本九州兵第一’这句话不是吹出来的!今天的耻辱,定要支那人以千万倍偿还!”
松井正雄阴着脸,寒气逼人的目光扫过一张张忐忑不安的面孔,伸手一把将笔筒掀翻在地,“这一次白痴行动,我先摘了你们的肩章,再有第二次,我就摘了你们的脑袋!”
“哈依!”一排头颅齐齐低下,伴着整齐的跺脚声。
松井正雄抄起报纸,冷峻的目光瞄着那刺眼的通栏标题,“常毅卿!通天大道你不走,偏偏要跟一尊泥菩萨……早晚摔个稀巴烂!”说着啪的将报纸拍在桌上,一字一句咬牙切齿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小月霜从报童手中买过一份报纸,一手挎着一篮子荠菜,一手举着报纸,慢慢的边走边看。她的脸庞上挂着一丝宁静的微笑,眼睛里却泛起两汪盈盈泪光。路人们惊奇的望着这个微笑着哭泣的女子,看着她令人惊叹的美丽容颜,和那容颜上令人无比惋惜的醒目伤疤。
“霜儿!”
一个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她突然站住了脚步,有些茫然的左右顾盼,阳光灿烂,天气难得的晴朗爽快,来来往往的人流中,每个人都挂着暖暖的笑意,可是她思念的那个身影,却并没有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