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下议事毕,袁术特意将孙策留下,带他在营中参观一二。
两人边走边闲谈,及至军营尽头,袁术停下脚步,指着远处的八公山,问道:“伯符,看到那里,你有什么感觉?”
孙策不明白袁术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故作轻率道:“天色不好,恐怕要下雨,若是今日打祖郎,伯符并无胜算。”
袁术哈哈一笑,轻轻拍了拍孙策的肩背:“小子,这是你打人生第一仗的地方,总还是要记住的。孤领兵作战数十载,依然记得此生第一次上战场的感觉……孤已上表朝廷,为你求官,从今往后,你孙伯符再不是个没有功名的野路将军了。”
孙策闻言,自是欣喜:“多谢大将军。”
袁术望着远处云雾缭绕的八公山,眯眼叹道:“伯符啊,不瞒你说,打从文台兄去后,孤帐下的将领,一代不如一代……现如今,你能来到这里,孤真是万分欣慰。当年文台兄去世时,你们兄妹三人都很年幼,孤这些年每每想起此事,皆是心痛啊。”
若非知晓他横征暴敛,荒淫无度之种种恶行,简直要觉得他是世间第一重情重义的大好人。孙策轻笑道:“母亲从不许我们自怨自艾,更不许我们因为父亲早逝而自暴自弃。为百姓而战既是父亲的心愿,做儿女的,只有将他未完的路走完,才是极孝。”
“好!”袁术大为赞许道,“真是有志气,你放心,孤必然不会薄待于你!”
不远处藩篱间,大乔身着一袭嫣紫襦裙,缥缈灵动,胜过八公山上的雾霭流岚。篱墙外,一树桃花开得正好,本是倾国名花相得宜,孙策却无心细观,只盯着大乔身侧那碍眼的男子,神色愈发难看。
“伯符,孤听闻你与居巢县县令周瑜私交甚好,可有此事?想那周瑜少有才名,名震江左,这几年倒似不成器了,你……”袁术沉吟良久,却见孙策毫无反应,只是眯眼盯着远处,一瞬不瞬。
袁术干咳两声,又唤道:“伯符……”
孙策这才应声,目光却仍未收离,敷衍道:“哦,公瑾的父亲和结发妻新丧,他伤心过度,心智有些失常。”
袁术思忖一瞬,又问:“你那匈奴门客是何来头?我见他熟谙中原事,十分不简单呐。”
孙策依然不看袁术,随口答道:“匈奴流亡人,还算聪明,为了讨口饭吃,豁出命去刻苦读书,研读汉家经典。旁人不敢用他,怕他心怀不臣,反正我也没什么怕的,就把他招到门下了。”
孙策看似心不在焉,倒还对答如流。只是军营重地,他到底在看什么?袁术不由警惕几分,微微侧身,顺着孙策目光方向望去,只见大乔与裴军医并肩而立,大乔不时垂眸低语,似有无限心事。
本以为这小子胸有城府,不想竟这般无状,袁术低头轻笑几声:“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走了半晌,孤也乏了,你好自为之。”
语罢,袁术起身离去,待他走出三两丈远,孙策才反应过来,拱手道:“大将军慢走。”
纷繁桃枝下,人面桃花相映红。裴军医年轻有为,在军营中算得上英俊,自视与大乔十足般配。今日喜从天降,大乔竟主动找他说话,裴军医看着近在咫尺间的美人儿,心头不由泛起圈圈涟漪:“大乔姑娘莫要忧心,裴某定当尽力而为……”
霎时间,不知何处飘来一朵乌云,压得天幕阴沉欲雨。裴军医抬眼张望,只见孙策大步走上前来,面色黢黑犹如抹了几斤锅底灰。
裴军医未参与讨伐祖郎一战,故而不认得孙策,见他金盔银甲,姿貌绝世,裴军医心生敬畏之意,拱手道:“敢问这位郎君是?”
大乔回身一望,纤弱的身子撞上孙策的银甲,踉跄几步差点摔倒。孙策牢牢扶稳大乔的纤腰,神色冷然,方欲张口,却被大乔抢了先。
大乔身子尚未站稳,便急忙对孙策解释道:“这位是裴军医,我正询问他我父亲咳疾之事,现下已经问完了。”
大乔竟然如此乖巧,孙策既意外又欣喜。裴军医亦是一怔,他本是识趣之人,见他二人如此,悻悻一拱手,便起身离去了。
桃花流水芳菲,孙策一改冷脸,满脸遮不住的得意:“今日是怎么了?大乔姑娘竟如此知情识趣,实在让孙某受宠若惊啊。”
大乔白了孙策一眼,后退一步道:“你身上的铠甲扎人得很,你离我远些……”
孙策歪头一笑,三下五除二解开皮绳,麻利地脱去银甲,扔到了一边:“三日之期已至,大乔姑娘不必客气,若还嫌扎,只管自己动手,想脱哪件便脱哪件罢。”
如此露骨又不堪的言辞,令大乔又羞又气:“我便是知道你爱占口上便宜,方才才会着急与你解释,免得你再说出什么唐突话吓着人家。”
听大乔言语间偏袒裴军医,孙策冷哼一声,转身欲走。大乔见他指节凸白,神情凌然,赶忙追问:“你干嘛去?”
“我去找那个小白脸儿。不过你放心,我不揍他”,孙策头也未回,大步追去,“我就去跟他好好说说,你我是如何在巢湖里鸳鸯戏水的。”
大乔闻言,翩跹上前,张开纤弱的双臂拦住孙策的去路:“我也不管你昨晚说的话几真几假,反正我和我妹妹就要走了,今后也碍不到你的眼。你不要脸,我爹还要脸呢,还请你不要再这般无赖下去了……”
听闻大乔要走,孙策瞬间卸了劲儿,急问道:“你要去哪?”
正当此时,吕蒙从远处屁颠颠跑来,可他越跑越慢,神色亦越发惊恐:孙策竟脱得七零八乱,大乔又小脸儿通红,他们到底在做什么?不知是看戏太过入迷还是脚下有绊,扑通一声巨响,吕蒙卡了个大跟头,嘴角鲜血直流,看似十分凄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