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爷听了她的顾虑,道:“这都是小事,你点个奶嬷嬷随元哥儿进宫。这大半年我去永和宫给娘娘请安,娘娘曾提过好几次元哥儿,这回中秋正好让娘娘见见他。”
尤绾一听是德妃的意思,便不再犹豫,答应下来。
她想起去年中秋,元哥儿还未出生,福晋在禁足,府里的事务都是钮祜禄氏和耿格格两人操持的。尤绾不禁心神一动,对着四爷问道:“那福晋和我们都进宫了,这府里的事务还是格格们做主吗?”
四爷想想道:“府里的中秋主要是福晋在管,若是忙不过来,才会让旁人来办。按着之前的旧例,咱们进宫之后,确实是按你所说的来。”
尤绾闻言,缓缓低下头,眉心紧蹙,明显在纠结什么。
四爷当即将捧花小心地靠在桌上,坐到尤绾身边道:“怎么了?你是对这安排不满意?”
尤绾沉默着不说话,四爷漆黑的眸子盯了她半晌,突然开口道:“要不今年,就让你来帮着福晋筹办府里的中秋?”
“我可以吗……”尤绾诧异道。
“为何不可?你是侧福晋,这权力本就在你手里。如今元哥儿渐渐大了,你有了闲暇,正好出手管管府里的事。”四爷说一不二,立刻给尤绾安上合理的名头。
“可是中秋那日我也要进宫,府里无人主持,怎么能行?”尤绾说道。
“那便由你来指派一个,只是半日而已,不算什么大事。”
尤绾见四爷将决定权交到她手里,不免心里微微忐忑,试探着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既然如此,那便让耿格格来操办吧,我瞧她平日里为人平和办事妥当,就算一人主持中秋各项杂事,应该也是无碍的。”
反正到时候她还能让严嬷嬷去帮耿格格,总不会太累着她的。
四爷点点头,像是并没有意识到尤绾直接略过府上另两位格格,举荐耿格格这件事有什么不妥。
“就按你说的办,回头爷和福晋说一声。”四爷说道。
尤绾暗暗松了口气。
隔日清晨,四爷捧着那束依旧娇艳鲜嫩的花回到前院书房,让小太监抬出私库里的汝窑青瓷细长颈瓶,兑了些清水,自己小心地拆了红纸,将一枝枝花挨个放进瓶子里。
苏培盛在一旁冷眼瞧着四爷插花,脸上淡定从容的表情都快稳不住了,只好连忙低下头,不敢让主子爷发现他眉毛一跳一跳的。
四爷将花插好,放在书桌上显眼的位置,方便自己抬头便能看到。
他吩咐苏培盛:“去给爷寻些各色的花纸来,还有花笺,院子里那些花也太单调了,让花匠换批新的来。”
苏培盛听见这话,忍不住在心里抹冷汗,想着肯定是侧福晋又怎么逗弄四爷了,才让主子爷注意到这些女人家才会碰的玩意儿。
他正胡思乱想呢,忽又听得四爷道:“你在找两个人守着碧桐院,钮祜禄氏有任何动静,或是她身边的人有异常,都速速来报。”
苏培盛心里一惊,不明白四爷怎么突然关注起碧桐院那位主子。碧桐院起初住了宋格格和钮祜禄格格,两位都是深居简出的主儿。如今宋格格被发配去了庄子上,那里只剩钮祜禄格格和四阿哥,平日里安安静静的,真真是毫不起眼。
四爷这么做,自然有他的道理。
尤绾头一回表示出想要插手府中事务的意思,第一件事就是削了钮祜禄氏的权,若钮祜禄氏和她没有龃龉,按照尤绾的性子,绝不会做出这样的事。
他得仔细查查。
碧桐院。
钮祜禄格格看着四阿哥用过早膳,便打发他跟着奶嬷嬷去院子里玩。
婢女迎月侍奉在侧,准备伸手将桌上的碗碟撤下去。
钮祜禄格格挡住她的动作,迎月心里一颤,蓦地抬眸。
只见自家主子眼底一片凉薄,唇角却微扬:“迎月,你也跟我三年了吧?”
迎月感觉到背脊窜上一种侵入骨髓的阴冷,立即颤着声音道:“回格格的话,已经满三年了。”
钮祜禄格格继续道:“听说你是人牙子卖进贝勒府的,没有父母家人,是吗?”
迎月点点头。
“可是我听说你还有个妹妹是吗?你每月的月例,都攒着寄给她了,明明是我院子里的一等丫鬟,穿着都朴素得很,我看着都心疼。”钮祜禄格格道。
迎月听见这话,吓得差点儿傻掉,猛地双膝砸地跪倒在钮祜禄格格面前:“格格、格格!奴才的妹妹还小,她什么都不知道,还请格格饶过她,奴才愿意给格格当牛做马,尽听格格的使唤。”
钮祜禄格格笑道:“你这是什么话?我一向知道你是个忠心的,咱们主仆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我若不好了,你也活不了。只要你乖乖听我的,我自然保你妹妹无虞。”
迎月身子一僵,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流下。
她明白格格这意思,她是碧桐院的人,若是主子遭了殃,那她作为近身侍奉的侍女,绝对不可能独活,而且听格格这意思,还会出手伤害她的妹妹,伤害她唯一的亲人。
钮祜禄格格见她哆嗦着身子沉默不语,也不逼她,只道:“如今主子爷和侧福晋都回府了,你该怎么说,怎么做,心里都该有数。你只要知道一点,六阿哥染病一事,与咱们碧桐院没有半点干系,明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