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绾道:“你若是嫌不够重,我就出去叫会推拿按摩的人来,这些日子难得回来歇会,你先别看公文了。”
四爷微摇了摇头,俯首埋在尤绾脖颈间,嗅着浅淡的暖香,皱紧的眉心都舒展不少。
“不必喊别人,就这么坐着。我歇息一会便好,午后还要出门。”四爷低声道。
尤绾见他这样子,就知道追缴欠款这差事肯定是中途受阻了,不然按照四爷的性子,不可能这时回府偷闲。
待四爷阖眸歇了半晌,尤绾柔声问道:“可是遇到了什么难处?说出来吧,总比闷在心里好受些。”
四爷深吸一口气,缓缓坐直身体,给尤绾摊开桌上的公文。
“这是大哥递给我的名册,那边是太子派人送过来的。”四爷指了指两行长长的名单,“两边都让我多担待,这单子上出现的人,都给他们免了。”
尤绾粗略看了几眼,能让直郡王和太子出手护着的人,品阶自然不低,大大小小加起来,欠的款项绝对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四爷指指直郡王的那份,道:“虽然这名单是大哥送来的,但我知道,这背后都是老八老九的手笔,只有借着大哥的手送来,我才不好拒绝。”
否则要是老八老九敢求到他面前,四爷能直接将他们骂个狗血喷头。直郡王被他们当枪使,自己还傻傻的看不出来,直郡王仗着序齿爵位作威作福,四爷也不能拿他怎样。
另一边是太子,更加不能得罪,饶是四爷和太子费了许多口舌,太子还是坚持让四爷通融,四爷的话他根本听不进去。
追缴库银的事儿刚开了个头,一批老臣仗着劳苦功高不肯还钱,这边还有皇阿哥出面和四爷讲人情,别说充盈国库了,就连银子的影儿都见不到。
尤绾听四爷讲完事情的来龙去脉,一时也是发愁,沉思片刻,才和四爷道:“不如你先将这两份名单放放,这上面的人还不值得你亲自去追。皇上既然给你分派了人手,总得让他们办点实事儿。”
四爷看向她:“你仔细说说。”
尤绾先拿出太子那份,道:“这些人仗着太子撑腰,若是你去追,他们定然去找太子,这就是个死局。要想让他们还款,还得擒贼先擒王,你得说通太子还钱,底下的官员们才会效仿。”
太子借了六十万两盖园子,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只有太子带头换了这笔钱,下面那些人自然不敢再拖欠。
而且太子身份摆在那儿,只有四爷亲自上门,否则其他人恐怕都见不到太子一面。
“至于直郡王和那些老臣,就让田大人和年大人去吧,他们是皇上挑中的,想来也是办事认真的人。”
四爷语气略有些迟疑:“若是他们办不好……”
“若是两位大人拉不下这个脸面,你还不如早些奏请皇上,再拨两个得力的来。不然你一个人怎么能追得了那么多家,就仅仅跑一趟下来,就得花三日时间。”尤绾道。
皇上只给了十日的期限,这根本就是完成不了的任务。
四爷当然也明白这点,沉默片刻,还是听从了尤绾的想法,接下来就是怎么分配这两个人的问题。
“年羹尧人脉更广些,让他去追大哥那边倒是不错,只是……”四爷欲言又止。
“只是什么?”尤绾问道。
“他的亡妻是明珠家的人,怕是和大哥抹不开面子,还是让田文镜去更好些,年羹尧就去和那群老臣们辩去吧。”四爷拿定了主意。
尤绾倒不清楚年家和纳兰家还有这层亲戚关系,谁能想到年羹尧后来还成了四爷的人,现在看来,这不是明摆着的八爷党吗?
四爷陪尤绾用过午膳,拿着名单就出府了,将差事吩咐给下属,自己就去了毓庆宫。
芳兰阁这边,张格格被打了三十大板,后腰血红一片,是被前院的人抬回院子的。
她趴在榻上,嘴里还在喊着要见福晋。伺候她的只有两个小丫鬟,并上守院的小太监,头一回遇上的主子便是张格格这样的,几个人吓得都不敢出来了。
郭格格在隔壁屋子,将张格格的惨叫声听得分明,脸色越发惨白。
待发现声音越来越虚弱,郭格格忙叫来自己的婢女,让她去正院找福晋。
伺候郭格格的叫小荷,原是和张格格的婢女一同被买进府的,不过年岁稍大些,看事情也更明白些。
她和郭格格说:“格格您还是别管张格格那边的事儿了,方才正院的赵嬷嬷来瞧过,连府医都没给张格格传,只扔下了两瓶药膏,让张格格好好学规矩。您就算这时候去找福晋,福晋也不会管张格格的。”
郭格格没想到张格格只是出去了一趟,就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如今福晋还不管她,岂不是让张格格自生自灭吗?
郭格格心里霎那间凉了一大截,再也不说让小荷去正院通报的话,默默将房门紧闭,企图隔绝张格格那边的叫声。
第二日,郭格格早早地便起了。昨日半夜里张格格许是疼得厉害,又是摔东西又是骂人,闹得她根本没睡好。
“格格,咱们今日该去给福晋请安了。”小荷在外面叫她。
郭格格忙答应一声,装扮素净地出了门。
到了正院,郭格格算是来得早的,赵嬷嬷给她安排了最末的位置。郭格格也不敢坐下,一直等到几位格格都来齐了,李侧福晋也坐下,她才敢虚虚坐在凳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