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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部分(第1页)

王敦不顾江州安危,率兵直趋建康,一路披靡,很快打到石头城下,他避开刘隗的金城不攻,直取石头城,周札开城投降。王敦占据石头后,感叹地说:“我既为叛臣,再也不会做盛德的事情了。”谢鲲(谢安之叔父)说:“怎么能这样说呢!只要从今以后,您把这些事一天天淡忘,也就会一天天从心中消失了。”周札是除三害的周处的儿子,吴地的豪门,加上陈郡谢氏都倒向王敦一边,可见人心之所向。

司马睿派兵反攻,刁协、刘隗、戴渊率领兵众进攻石头城,王导和周顗、郭逸、虞潭等分三路出击,均被王敦击败。眼见大势已去,司马睿拉着刁协、刘隗的手,流泪哭泣,呜咽有声,劝说并命令二人出逃以避灾祸。刁协说:“我将守卫到死,不敢有二心。”司马睿说:“现在事情紧迫了,怎么能不走呢!”刘隗投奔后赵,刁协逃亡途中遇害。

第十章 王敦之乱(6)

王敦拥兵不朝,放任士卒劫掠,百官逃散。司马睿脱戎衣,著朝服,对左右道:“王敦欲得天下,何不早言,何必残害百姓!”派出使者对王敦说:“你如果还没有将朝廷置于脑后,那么就此罢兵,天下还可以安然相处。如果不是这样,那么朕将回到琅琊封国,为贤人让路。”随后令百官去石头城见王敦,并任命王敦为丞相、都督中外各军、录尚书事、江州牧,赐封武昌郡公,王敦为向天下表###迹,推辞不受。

朝廷百官之中亲皇帝的大臣只剩周顗、戴渊,王敦深忌二人,怕日后再有刘隗、刁协之祸,但对这两位名士不敢自作主张的杀害,便去征求王导的意见,他不动声色地对王导说:“周顗、戴渊,南北之望,应当升任三公之位是无疑的了。”王导想起周顗一事的过节,便不置可否。王敦又说:“如果不用他们做三公,让他们担任令或仆射的职位如何?”王导又不答。王敦说:“如果不用,是不是该杀掉他们!”王导还是不答。王敦遂下令收捕二人,并将二人杀害于石头城南门之外。王导后来清理中书省的旧有档案,才见到周顗救护自己的上表,执之流涕道:“吾虽不杀伯仁,伯仁由我而死,幽冥之中,负此良友!”

王敦收兵镇守姑孰(在今安徽当涂),就近监视朝廷,越发暴虐傲慢,四方贡献的物品大多送入他的府第,朝廷将相及地方的文武大员,全都出自他的门下。王敦任用沈充、钱凤为谋主,只对他们二人言听计从。派人杀害梁州刺史甘卓,任命亲党各领地方军政大权,王邃都督青、徐、幽、平四州军务,镇守淮阴;让卫将军王含都督沔南军务,兼任荆州刺史。

司马睿眼睁睁看着王敦一天天坐大,朝廷内外全是王氏家族的人却又无可奈何,史称司马睿“恭俭有馀而明断不足,故大业未复而祸乱内兴”,其实并非司马睿无才,实在是高门士族势力太大的缘故。司马睿终于在忧愤之中染上重病,于公元322年死去,时年47岁,遗诏王导辅政,太子司马绍继承帝位,史称晋明帝,这位具有鲜卑人血统的皇帝能否制住飞扬跋扈的王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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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黄须儿(1)

提到黄须儿,大家可能就会想到曹操的儿子曹彰,我们不讲三国,本集的黄须儿是东晋王朝第二任皇帝,晋元帝司马睿的长子司马绍。司马绍字道畿,其母荀氏,燕代(今河北、山西北部)鲜卑人,出身微贱,只是一名宫女,却得到司马睿的宠爱,为他连生两个儿子,司马绍和司马裒。因司马睿的皇后虞孟母无子,司马绍以长子被立为世子。

司马绍幼时夙慧聪明,司马睿特别喜欢他,常常让他坐在自己膝上玩耍。当时有人从长安来,司马睿问及洛阳的消息,不觉伤心流泪。年仅数岁的司马绍问父亲为什么伤心,司马睿将东渡的原因一一告诉他,并问:“你看,太阳与长安相比,哪个更远些?”司马绍歪着头回答说:“太阳远,没听说人从日边来。”司马睿一听感到很惊奇,小小年纪了不得,推理判断不亚于成人。第二天,司马睿宴请群臣,把这个事讲给大家听,想炫耀炫耀自家孩子的聪明,又怕群臣不相信,当着大家的面重新又问司马绍,“你说太阳与长安相比,哪个更远些?”不料这回小司马绍一本正经地说:“太阳近!”司马睿惊愕失色,这昨天说得好好的,怎么今天答错了,多丢人!赶紧问他:“你为什么和昨天说得不一样?”小司马绍抬头看了看天空,不紧不慢地说:“举目见日,不见长安!”

就是这么一个聪明早慧的孩子,他的皇帝之路一点也不平坦,司马睿登基之后,宠爱郑夫人,再者认为司马绍的母亲荀氏出身低微,想废掉司马绍改立少子郑夫人的儿子司马昱为太子。朝野上下一片反对声,废长立幼于理于伦皆不合适,并且都认为世子司马绍聪亮英断,更适合做太子,看来司马绍的聪明是征服群臣的心了。周顗、王导等大臣恳切劝谏,为司马绍苦争太子之位,只有刁协赞成立少主。司马睿狠下心来,一意孤行准备立小儿子,又怕诸公不奉诏,想出一条馊主意,先派人召王导、周顗入宫。二人入殿刚走到台阶上,侍从官把二人拦住,请二位大臣到东厢少歇。周顗没明白怎么回事,整天喝得迷迷瞪瞪明白个啥,退下台阶要走,王导一把将侍从拨开,径直走到晋元帝司马睿的座位前,问道:“不明白陛下为什么召见臣啊?”司马睿默然无语,说不出话来,他原本想把二人支开,然后再将准备好的立司马昱为太子的诏书给刁协,让他去向群臣宣布,群臣群龙无首不能一致反对,等到木已成舟,王周二人也就说不出什么来。不想小把戏被王导看穿,只得从怀中取出黄纸诏撕碎扔掉,由此皇储定矣!周顗惭愧地慨然而叹:“我常自以为胜过茂弘(王导的字),今始知不如也!”

太子是坐上了,又差点被废掉。司马绍长大之后,肖她母亲,有着黄黄的胡须,酷似燕代一带的鲜卑人,荀氏也挺窝囊,不就是鲜卑人嘛,有什么,即便儿子后来做了皇帝,也没捞一个皇后当当,仅封建安君,死后也不过封了个豫章郡君。司马绍文武全才,礼贤下士,雅好文辞。当时的名臣,王导、庾亮、温峤、桓彝、阮放等与他关系都非常密切,若论起古代圣贤之言,言外之意,即使是王导也辩不过他。又好习武,有鲜卑儿之气,将士倾心,朝野拥戴。他的才干也为他惹了祸,王敦兵入石头城,司马绍登上战车,要率将士与王敦决一死战,太子中庶子温峤拔剑砍断马脖子上的皮套,才算阻止住这位皇太子。王敦甚为忌惮司马绍勇略和得人心,想以不孝的罪名诬陷太子,废除他的太子之位,因此大会百官欲废太子,当然招致反对,王敦对众大臣说:“太子不孝不是我说的,是温太真(温矫的字)说的,温太真是太子中庶子,对太子为人非常熟悉。”可巧,温矫来了,王敦板着脸恐吓他:“皇太子为人怎么样?”温矫回答道:“小人无以测君子!”王敦一听不是那意思,声色俱厉地问道:“皇太子有何德?”温峤沉静地道:“海水不可斗量,太子之德非我可以度量,太子之孝足合礼义!”王敦词屈,废太子之事作罢。

第十一章 黄须儿(2)

最害人的就是欲望,王敦为东晋王朝确立共天下的统治阶级民主制度原本对高门世族来说是桩好事,保持住皇权与豪门权力的均衡,可王敦自己却破坏了这种平衡。西方民主制度源远流长,起源于古希腊,但中国有史可载的民主制度除去奴隶社会和草原部落民主制之外,最早应该出现于东晋,始自晋元帝司马睿,兴盛于以后的几代皇帝,衰亡于昌明(晋孝武帝年号),是统治阶级内部的民主,皇帝只是象征,真正掌握国家大权的是豪门士族,他们以各自的代言人轮流秉政,最初是琅琊王氏,盛极而衰天之道也,王敦的强大预示他的衰亡,接王氏而起的是颍川庾氏。

颍川庾氏兴起于魏晋之间,但绝非高门大姓,后世梁朝大文学家庾信在其《哀江南赋》中说他家自周王朝便世代为官并不足信。庾氏在江左政权之青云直上,名列甲族膏腴始自庾亮。晋元帝司马睿还是镇东大将军的时候,为司马绍聘了一门亲,庾亮的妹妹庾文君。司马绍继位后的同年,庾文君被立为皇后,庾亮官拜中书监,司马绍任用庾亮最直接的目的恐怕就是制约王导,摆在司马绍面前的另外一个问题是用谁来从军事上制约王敦?统领宿卫六军的领军将军老臣纪瞻为他推荐一个人,郗鉴。

郗鉴,字道徽,高平金乡人(今山东金乡),以儒雅著名,郗氏并非显达之家,所以曾在赵王司马伦府中为官,他看出司马伦有谋逆之志后称病还乡。晋惠帝反正,郗鉴历任太子中舍人、中书侍郎,东海王司马越和苟晞都曾拉拢他加入自己的集团,均被郗鉴拒绝。中原大乱,四海烽烟,郗鉴被家乡的人推为首领,率千余家避难于峄山(山东邹城境内),司马睿任命他为兖州刺史。郗鉴在石勒的攻掠之下,固守峄山三年,缺粮甚至挖野鼠吃,终无一人背叛,足见其深得人心,人马发展到数万人,后来与其他各地对抗胡族的流民帅一样,逐渐率部南移至江淮地区。

纪瞻推荐郗鉴是有原因的,渡江以来,中军寡弱,外军相对强大,纪瞻统辖的宿卫六军不敌王敦的军队就是个例子,司马绍不能再用中军去冒险。其余地方的军队,较有实力的有陶侃、祖约,陶侃被王敦排挤到广州去,祖约是祖逖之子,统率的是原祖逖的军队,和朝廷貌合神离,剩下的只有南来的各支流民队伍。流民军雄踞一方,各行其是,无王法无军纪,打家劫舍,拦截行旅,筹备给养,关键时候靠得住吗?从前晋元帝司马睿让江南名士纪瞻镇守合肥统率江北的流民军,结果一塌糊涂,入援京师过程中,苏峻等各支流民军观望不至,而纪瞻军一触即溃,原因就是纪瞻根本就指挥不动流民军。

郗鉴的军队是典型的北方流民军,但郗鉴与其他诸如苏峻、刘遐、郭默等流民帅不同,毕竟他以儒雅著称,并非武人,在西晋朝廷做过官,得到过司马越和苟晞的赏识,却又不失名士之风,所以很快司马绍任命他为安西将军、兗州刺史、都督扬州江西诸军、假节,镇守合肥,辖制各路流民部队。

司马绍这一手固然精明,王敦很快看穿了。王敦此时已从武昌移镇姑孰(在今安徽当涂),目的很明确,就近控制朝廷的一举一动,姑孰至京师建康不过二百余里。王敦得知郗鉴镇守合肥的消息后,马上上表朝廷,要求让郗鉴任尚书令,明升暗降,削去他的兵权。司马绍无奈只得召郗鉴入京,郗鉴回京,道经姑孰,被王敦留了很久也不让他回京,王敦的党羽劝他杀掉郗鉴,王敦没有听,最终郗鉴还是回到建康。王敦不杀郗鉴等于放虎归山,可如果打天下全指望暗地下手,这种人是不会拥有胜利的。

第十一章 黄须儿(3)

王敦明显感受到晋明帝司马绍的压迫,开始策划再次发动政变,意欲另立新君独揽大权,这次密谋却被一个小娃娃无意间获悉。小孩叫王允之,王舒的儿子,那一年不满十岁,王敦是他的堂伯父,王氏家族之中,王允之最像王敦,王敦特喜欢他,带在身边,时常留在自己的帐中睡觉。这一天,王敦先出帐,王允之还未起床,一会儿,钱凤进来,屏退手下的人,谈起叛乱的计划,王敦一点也没想起王之在帐后的床上。王允之当时醒了,听到他们议论的事,小孩聪明,知无活理,于是抠出口水,把头脸和被褥弄脏,假装睡得很熟。猛得王敦想起帐后有人,大惊,这可怎么办,几事不密则成害,不得不除之。掀起帐子一看,王允之一脸唾沫睡得正酣,也就放下心来。后来,小王允之找个机会回到建康,把事情告诉父亲和伯父王导,王导赶紧禀报晋明帝以备不测。

为什么王导这一次坚决站在皇权一边呢?王敦的坐大让他感到一种危机,他发现周围的高门士族对王家充满敌意。王敦不断安插王氏家族的人,王含被委任为征东将军、都督扬州江西诸军事,王舒为荆州刺史、监荆州沔南诸军事,王彬为江州刺史,加上镇守淮阴的王邃,所有的军事重镇都把在王家手中,王敦移晋祚的野心暴露无遗。王家到底能不能取代司马氏坐天下呢?在王导眼里,绝对不可能,不说叛逆罪大,不说中原胡族虎视眈眈,就论眼下江左的司马王室正统的势力,各家士族豪门,各地的流民帅,江东的吴姓豪门,他们能对王家俯首帖耳吗?王敦无异于火中取栗,胆气极大,成功的把握有多少?失败可是要灭族的。

王敦也想到了,他首先除掉会稽内史(内史相当于现在的市长)周札,周札,吴地豪门,周处之子,一门五侯,宗族强盛,吴地人士中无人可以比拟,江东的领袖。王敦上一次起兵清君侧,他曾打开石头城迎接王敦入城,现在王敦把他看做绊脚石,派兵偷袭会稽,杀死周札,王敦此举虽震慑各家豪门,同时也失去支持。

正当紧锣密鼓的策划新的政变之时,王敦突然患病,病势沉重。公元324年五月,他急急忙忙以朝廷的名义,矫诏拜他的义子王应为骠骑大将军,以接替他的职务。王敦无子,王应是他兄长王含的儿子,过继给他。他的智囊钱凤也感觉到王敦快不行了,便问王敦:“现在举旗在即,倘若您有不幸,是否将把身后之事托付王应?”身后之事,自然指事先商议好的军事叛乱计划,王敦摇摇头:“非常之事,非常人所能为。王应年少,岂堪大事!我死之后,莫若释兵散众,归身朝廷,保全门户,上计也;退还武昌,收兵自守,贡献不废,中计也;及吾尚存,悉众而下,万一侥幸,下计也。”

我们不得不佩服王敦的远见卓识,政变瞬息万变,一旦失利自己的生命、家人的生命,族人的生命全部完蛋,不仅仅要有非凡的才干,还要有承受巨大压力的能力,大事不是常人所能承担的,也不是常人所能实现的。王敦曾经评价过王应,称其子“其神候似欲可。”什么意思呢?看他的神态好像还可心。但是发动武装政变绝不能让一个看上去还可以的人去干,王敦针对人和局势提出上中下三策:“解散兵众,归顺朝廷,以保全宗族门户,这是上策,皇帝时刻担心兵变,一旦你主动投降,加上朝廷中王导的势力,肯定会既往不咎。中计是拥兵自重,形成割据之势,自己不出头,各家各派又不止我们一家,只要做到该进奉的进奉,皇帝一时也拿我们没办法。下策呢?乘我还活着,集中兵力打下建康,寄希望于侥幸取胜。”王敦集团对三计做出怎样的取舍?钱凤对其党羽说:“公之下计,乃上策也。”

第十一章 黄须儿(4)

若换成王应肯定会采取王敦之上计,王应年轻本无野心,且有一定的见识,王敦失败之后,王应准备去投江州刺史王彬,王彬和荆州刺史王舒都是王氏家族的人,他的父亲王含反对说,“大将军王敦以往与江州王彬的关系那么不合,你怎么想到那儿去?”王应说:“就是因为关系不好到那里最合适。王彬在大将军强盛的时候,敢于坚持不同立场,这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上的;现在看到他人遭受困厄,也必定会有恻隐之心。荆州的王舒循规蹈矩,哪能超出常规行事呢!”王含不听,于是两人逃奔荆州。王舒派军队相迎,将王含、王应父子沉入江中溺死。王彬听说王应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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