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夕如今量力而行,礼单之上的贡品可拿出多少?”
“能拿出,能拿出。”羯可天连连接道,转头叫道:“殿伊,将贡品拿过来让大将军过目。”
“是。”羯可天身后一人应了一声,向李落一礼,疾步向外走去,大甘诸将略一诧异,没料到一夜之间,西戎皇室竟然能备齐贡品,诸将面面相觑,这西戎富庶,果然名不虚传。
李落微微示意,倪青朱智两人跟了出去,少顷,大甘将士抬着几口大箱进殿,看着吃力模样,分量不轻。
将士将箱子放下,抱拳一礼,退出殿外,方才出殿的西戎殿伊快步走到箱子前,将箱盖一一打开,李落扫过,不多不少,正好十箱,已被西戎皇室连夜准备妥当,放在殿外。
箱盖刚一打开,阵阵珠光宝气迸射而出,映得大甘诸将一阵色变,比之当日羌摩所带成色更佳。诸将齐齐吸了一口凉气,相顾骇然。李落上前几步,看着箱中财物,羯可天在一旁恭声说道:“大将军,可还入眼?”
李落探手从箱中取出一物,放在眼前细细端详,是一个玉镯,做工材质俱佳。羯可天和西戎殿伊对望一眼,羯可天小声说道:“大将军,要是喜欢就请留着,可天再命人补上。”
李落看了羯可天一眼,没有出声,走到一名西戎皇族女子身前,将手中玉镯微微一伸,道:“这是你的?”
女子一惊,慌忙跪倒,颤声回道:“大将军,不是的。”
李落黯然一笑,方才拿出玉镯之时,这女子微微拂了一下手腕,却没有逃过李落的冰心诀,显是这女子常带之物。李落微微弯下身,将玉镯放入女子手中,没有说话,转身回到羯可天身前道:“朔夕先后被拜火回蒙侵袭,便算不是十室九空,但如今也是一片残垣断瓦,你们将钱财都充作贡品,城中百姓和你们如何过活?天已入秋,经年大战,粮食恐怕也没有积存多少吧?”
羯可天嘴唇抽搐,一时也不知该是如何应答,若在城破前拿出这些贡品,倒还有几分余力,今时今日,却已是捉襟见肘,但若是不补足贡品,又不知李落会怎样处置西戎皇族中人,至于城中百姓,羯城和羯可天都已经顾及不得了。
李落看了沈向东一眼,沈向东微微颔首,李落淡然说道:“入朝钱财贡品,三年之内,减去三成。”
“这,这……”羯可天乍闻李落之言,险些喜极而泣,愣在殿中,说不出一句话来。
“不过贡品之中需增补两物。”
“请大将军示下。”西戎殿伊见羯可天心绪还自不稳,恐惹恼李落,忙接言道。
“三年之内,每年向大甘进贡上等战马五千匹,武器五千把,三年之后,增为两万。”
西戎众人皆是一愣,一时不明白李落为何不要钱财,三成贡品换下五千战马,五千兵刃,绰绰有余,便是三年之后的两万战马和两万兵刃也用不了这些财物,不过当值此时,却不下于
济西戎之困,羯可天诸人不及细想李落言中之意,齐齐大礼称谢,不少女子都哭了出来,便是羯可天也忍不住泪流满面。
李落恻然,毁人家园,取人财物,不过是要的少些,却犹如慈悲神佛,受这番大礼。
李落侧过身子,不受西戎众人礼拜。少顷,待众人稍稍平息下来,温言道:“先前你们遣来的使者已带来四成贡品,今年再补齐三成就好,若有余留,好好照料西戎族人吧。”
“啊,羌摩已经送到了,怎么会这么晚?”羯可天呆呆说道。
西戎殿伊急急干咳一声,止住羯可天追问,拜首谢恩道:“西戎上下谢过大将军恩泽,从今日起,朔夕城中供奉圣上和大将军尊位,朔夕一日不落,香火一日不断。”
李落心中一阵发苦,烦闷欲吐,摆摆手道:“不必了,你们下去吧,宫中女子都回去,莫要再送来。”
“谢大将军。”一众女子喜出望外,放下心中大石,尽都破涕而笑,一幅劫后余生的喜气。
西戎众人拜谢李落,陆续起身,脸上惊惧之意淡了些许,多了几分活意,羯可天见李落不欲多言,正要带众人离殿,李落突然出声道:“你们王上病了?”
羯可天一惊,朔夕皇城之中些微小事都已落到李落眼中,急忙回道:“是,昨夜病倒了,今晨已下不了床,特命可天前来。”
“嗯,好好调养,五日之后,请王上一见,商议战后事宜。”
“可天领命。”说完带着西戎众人退出了侧殿。
等到西戎诸人离开侧殿,云无雁叹了口气道:“以前在梦中时时想着能有朝一日踏马朔夕,今天在这里了,反倒高兴不起来。”
沈向东抚须笑道:“知何为战,为何战,一战将定,以前侯爷总说战场之上可胜可败,唯心不乱,胜不骄败不馁,以常心度之,云将军看来也知其中三味。”
云无雁哈哈一笑道:“沈先生过誉了,无雁还差得远。”
“侯爷?听着怪怪的。不过说起来沈先生也是侯爷了。”李落展颜一笑道。
“侯爷,这名字不错,不过没有大将军气派,末将还是叫大将军吧。”呼察靖怪笑道。
殿中几将齐声笑了起来。李落虽有笑意,但却难掩眉宇间的消愁,长声道:“但愿羯城能明白。”
沈向东和云无雁对望一眼,云无雁道:“羯城应该能明白大将军此举涵义,西戎若想自立,依靠我大甘诸军,保的一时,也保不了一世,大将军如此冒朝中怪罪之险,给他们留下喘息之机,羯城枭雄半生,不会看不明白,如今只余此途,西戎才不至亡国,再休养生息些年月,或能勉力维持。”
沈向东接道:“西戎也不是没有机会东山再起,西域战事百年来从未休止,平沙川还好些,再往西行,这些年不知有多少小国兴起,又有多少亡族灭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