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忽必烈着实吃了一惊,问道:“官府知道了吗?派没派人去弹压?”
安童说:“派了。乱民人很多,双方打得很厉害!怕是要出人命!”
大白天公然哄抢米市,太严重了!忽必烈脸色变得很难看,气愤地说:“走,去看看!”不等众人答应,转身走了出去。
忽必烈带领众人赶到米市时,眼前的景象使他们惊呆了。
哄抢米市的乱民已经被官府弹压下去,米市一片狼籍,满街衢是横躺竖卧、面带菜色、衣服褴褛、蓬头垢面的乱民尸体。被哄抢米店的老板,在顿足捶胸、嚎啕痛哭。官军押着被捉住的乱民往州衙送,推推搡搡,连踢带打。乱民怒目而视,眼睛里充满仇恨。忽必烈隐隐觉得,这目光是那样的可怕。
郝经拦住一个被五花大绑的乱民,问道:“你们为什么不在村里好好种地过日子,偏要干犯法的事,到城里来哄抢米市?”
这人是个愣头青,气呼呼地说:“好好种地过日子?你倒说的轻巧?村子被烧了,地被圈去作了牧场,我们到哪里去种地呀?谁不知道偷抢犯法?谁不想平安过日子?可是,人都饿死了……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啊!”
一个老婆婆哭哀哀地说:“我们饿啊!已经好几天水米不沾牙了!”她怀里抱着的孩子瘦成了皮包骨头,像只大肚子家雀,奄奄一息,嗷嗷待哺。
忽必烈本来的想法是,狠狠惩罚这些无法无天的刁民。可是现在,他迟疑了,他的心里像灌了铅一样沉重。跑马圈地的情景和塔察尔手里蒙哥汗的密旨,又交替出现在他眼前,像是在向他挑战!作为尊贵的王爷,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不知所措、左右为难过。本来是大晴天,他却觉得头昏脑胀,眼前一片朦胧。他居然不知道是怎样走回王府的。
子聪和郝经姚枢三人的心情也很沉重,如果跑马圈地、毁良田为牧场之风不赶快刹住,其后果不堪设想。子聪忧心忡忡地对忽必烈说:“王爷,跑马圈地、毁良田为牧场的做法,必须制止了!要不然,成千上万的农户无地可种,沦为流民。他们为了生存,必然涌入城镇。这么多流民进入城镇,社会势必大乱,这……太可怕了!”
“今天,就是个信号啊!”郝经心有余悸,语气说得很重。
子聪见忽必烈仍在踯躅沉吟,焦急地说:“阿弥陀佛!万物人为本。王爷,不能再犹豫啦!”
廉希宪也说:“王爷,二位先生说得有道理。再这样下去,局势恐怕就很难控制了。”
忽必烈长叹一声,为难地说:“唉!我何尝不想制止这种做法呀?可是,在这一带,塔察尔是成吉思汗的近支,居诸王之首,别的王爷、贵戚都在看着他。不劝说他退回圈地,圈地之风万难刹住。可是,他有蒙哥大汗的密旨,我怎么动得了他?若是硬来……唉!大哥本来对我就存有误解,我若置他的谕旨于不顾,岂不更引起他的怀疑?”
众人都觉得事情确实难办,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想不出两全的解决办法。
气氛沉闷而压抑。
姚枢一直在蹙眉凝思,这时,他突然打破沉寂,边思索边问忽必烈:“王爷,蒙哥大汗的密旨是怎样写的,您还记得吗?”他是想在密旨上寻找解决问题的蛛丝马迹。
忽必烈说:“这么重要的事,我当然一字不落的记了下来。全文是:‘奉天承运,大汗诏曰:特恩准塔察尔王爷,在蒙哥大汗治内,任其圈占牧场,如有反抗不从者,按违抗圣谕论处!’”
姚枢反复念了好几遍,一边念一边思索,当他最后一次念到:“在蒙哥大汗治内,任其圈占牧场……”时,蓦地停住了,眼睛豁然一亮,兴奋地大叫起来:“哈哈!有了!有了哇!”
众人急问:“快说!有什么啦?”
激动和喜悦在姚枢的小眼睛里闪动,大声说:“有让塔察尔王爷退回所圈土地的办法啦!”
“啊?!真的?快说说,什么办法?”忽必烈感到颇为意外,半信半疑,急切地问。
姚枢没有正面回答忽必烈的提问,而是极其认真地向他核实道:“那密旨上真的写的是,让塔察尔‘在蒙哥大汗治内,任其圈占牧场’?”他把牧场二字说得特别重。
忽必烈点点头,肯定地说:“没错,确实是那样写的。”
姚枢特叮问了一句:“确实写的是‘任其圈占牧场’?肯定不会错?”
“我记得真真的,绝对没错!怎么啦?这……有什么问题吗?”忽必烈说。
姚枢一拍大腿:“哈哈!事情解决啦!”
忽必烈一脸茫然,眨巴着眼问:“诶?这……这怎么就解决啦?”
姚枢说:“王爷,您看呀,蒙哥汗密旨写的是让他任其圈占牧场,没有让他圈占农田呀?牧场的放牧之地,农田是农耕之地,完全是两码事。他圈占农田,就是违背蒙哥大汗的密旨!不但可以让他退回圈地,而且完全可以治他的罪!”
屋里的气氛顿时活跃起来,脸上的愁容尽消,洋溢出惊喜和激动。郝经和子聪佩服地向姚枢施礼祝贺:“姚兄的主意实在是高!高啊!”廉希宪冲着姚枢伸起大拇指:“姚先生果然了不起啊!”
在此之前,忽必烈只是听说姚枢如何如何有才学,但并没有实际的了解。今天想出了如此绝妙的好主意,忽必烈从心眼里对他折服了。高兴地拉着姚枢的胳膊,喜形于色地说:“喂呀!真不愧是姚大学究呀!名不虚传!名不虚传!果真满腹韬略,机敏过人啊!诶?这是不是《资治通鉴》里面说的?”
姚枢半开玩笑地说:“喔喔,大概是……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