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天明心中所想被刘毕说中,反而更添怒意。“她本来就是无辜的!”荆天明至此完全失态,大声吼道:“你怎么可以怀疑你的朋友?怎么可以怀疑阿月?你这个疑神疑鬼滥杀无辜的家伙!”
“别用那张脸对我大吼大叫!”刘毕冲上前去,一把将荆天明脸上的面具撤下。两人说着骂着便扭打起来,荆天明、刘毕都没使用武功,只是像孩提时代那样拉扯,滚倒在地上互踢互打。
“你们这是在干嘛?也不怕被鬼谷的人发现吗?”伴随着一声女子的轻笑,宋歇山站在两人身旁狐疑地问道。
“嘻——荆大哥、刘大哥,真是的,看看你们滚得一身都是泥了。”辛雁雁掩面而笑。
荆天明放开刘毕,刘毕推开荆天明。两人拍着身上泥尘,站起身来。“雁儿!你怎么来了?”
“荆大侠真是孩子似的。”陆元鼎在一旁半开玩笑道:“怎么就只看到我小师妹呢?没见我跟方大钜子都站在这儿吗?”原来宋歇山伤势刚好些,便急着去接数日前就应与之会面的方更泪、陆元鼎两人。只不知为何辛雁雁也与他们在一处,自然也只好一并接来。这两人此时来到,代表儒家、墨家、清霄派、八卦门,如今武林中四大正派人士到齐。荆天明、刘毕情知大伙儿必定有要事商议,心中虽怒气未熄,也只是互瞪了一眼,便跟着方更泪、宋歇山等人一同进屋去了。
“原来如此。”方更泪脑中整理着在座众人四方收集来的情报,口中念道:“我听花升将兄弟说在这儿有一座山城已经够吃惊的了。真没想到,城中间那座山居然是挖空了的!”
“没错,我初时也觉得不可思议,但几番探勘下来,鬼谷这座仙山城是一个回字形状。回字外头这一个□字乃是城墙,里头一个口字嘛则是这座仙山了。”宋歇山点点头,在地上简单画出图案来,“据我所知,鬼谷真正的重地是在这座山里。这座山乍看之下与其他山也没什么不同,但里头其实早被挖空,应该是大得很。”
“要如何进去?”
“东、南、西、北,各有两条地道可以进入。”
“这……”方更泪歪着头,徐徐问道:“宋大侠又是如何得知?”
“在下不才,暗地跟踪我师傅,这才知道有地道暗藏在城中。”宋歇山说话时字字有如刀割,“我师父……师父他老人家……唉,原来他在鬼谷位居高位,为鬼谷护法。多年前,便是赵……我师父他老人家去接引邀约乌断,来到鬼谷为其效力的。”荆天明闻言恍然大悟,原来那时在山东中力逼乌断杀却阿月的鬼谷之人,竟是赵楠阳。怪不得后来赵楠阳包庇紫语,与她一起诬赖阿月毒死了盖兰,显然是怕阿月认出来。放有此举。
“还有……还有……我真不知如何开口。荆兄弟,我对不起你。”宋歇山万般愧疚,仿佛从他口中吐出的坏事都是他亲手做的,而非赵楠阳的罪状。“你师父盖聂盖大侠……”“我师父如何?”“亦是我师所杀。”想到盖聂惨死,荆天明忍不住双目含泪,“宋大侠,你可知你师父为何要杀我师父?”宋歇山的他语气相当惆怅,言道:“所谓一山不容二虎。我也是后来才知道,原来我师父他想当天下第一人……我真不懂……”
“我派门人探知,你师父他这几日在在外四处联络,奔走于风旗门、淮水帮之流任务。”陆元鼎言道:“再加上左十二与左碧星不惜联手,企图诛除宋大侠。莫非……左碧星是得了赵楠阳的首肯,这才敢直接对宋大侠下手?”
“你是说……我师父他老人家要杀我?”松懈三不可置信地问着。
“事到如今。”方更泪看了看宋歇山腿上的伤势,深深地叹了口气,“看来尊师赵楠阳赵大侠,已绝非正派人士,可惜啊可惜。”方更泪脸色沉重,便转话题续问道:“鬼谷筹划得如此缜密,到底是藏了什么在山里?倒是令人担忧。”
“无论是什么秘密,定与白玉之迷有关。”刘毕没好气地说。趁机又瞪了荆天明一眼,“幸好辛姑奶奶个身上的白玉还在,不然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事情。”
“那白玉已不在我手上。珂月拿走了。”辛雁雁冷丁说道。她看了荆天明一眼,似乎还想再多说点儿什么,却终究只是叹了口气,神色迷惘地将头转开。
辛雁雁还记得很清楚,那天晚上花香浓郁,空气里四处弥漫着一股甜腻醉人的芬芳,她躺在床上迷迷糊糊之际,脑子里还想着:“这客店不知栽种了什么花卉,味道竟这般好闻,明日定得问老板。唉,再过一日便可以回到八卦门了,我却离荆大哥又更加远了。不知荆大哥是不是还跟那珂月在一起?不知他会不会也像我这样想他地偶尔想起我呢?”她闭上眼睛,在那浓浓的芬芳中像是瘫软似地落入深深的睡眠。半夜里,却忽然被另一股清冽的馨香给弄醒。
在睁开两眼之前,辛雁雁先意识到房里有光,她一时间想不起自己睡前是否忘了吹熄烛火?疑惑中睁开两眼瞧去,却见珂月正静静地坐在房间内,出神地盯着桌上的烛火,手里把玩着一只白玉。
辛雁雁惊骇之下连忙起身,才掀开了棉被打算下床,猛地却觉得浑身一凉。她这才发现自己从头到脚竟是一丝不挂。辛雁雁哎哟一声,赶紧又抓起棉被盖住身子,待要扬声喊人,想想又觉不对,不禁满脸通红地缩在床上,心中又惧又惊:“这妖女既得了白玉却又不走,不取我性命却故意拿去我的衣服,真不知她究竟打算要使出什么狠毒伎俩来羞辱我?”她明知自己武功实在远远不及珂月,一时间彷徨无计,只能紧紧拉着棉被,口中骂道:“珂月,奉劝你趁早一刀将我杀了,否则的话,今日你辱我之恨,来日我必加倍奉还!”
珂月继续把玩着手中白玉,两眼依旧盯着烛火,她心思飘在很远的地方,对辛雁雁的话并不放在心上,只是淡淡地道:“脱光衣服也没什么,干嘛气成这样?若非如此。我怎么找得这块让你给贴身绑在腰上的白玉呢?放心吧,除了我之外没给其他人瞧见。”
辛雁雁哼了一声,瞪着珂月问道:“荆大哥呢?他不是跟你在一块儿吗?你把他怎么了?”
白玉在珂月的掌中停止了翻转。珂月的眼光从桌上烛火移到了她自己的手心。她慢慢收拢起纤纤玉手,将那白玉轻轻握住。“辛姑娘,你跟荆天明是怎么认识的?”辛雁雁不料珂月忽然有此一问。反倒愣住。珂月又道:“你要是不肯说,我就把你扔到房外院子里,大声招呼其他人来救你。”
“你……”辛雁雁这辈子还没听过有人以“叫别人来救你”为要挟手段,偏偏这手段用于此时却是分外有效,若是让八卦门的师兄弟们和客店里不相干的住客瞧见自己这幅摸样,辛雁雁还真是宁可被珂月一剑杀了。她哪里知道,这可点里早已被珂月放了迷香,众人睡得比死还沉,绝非几句大声嚷嚷就能醒得过来。辛雁雁若不是闻道珂月身上香囊中的馨香气,解了那“欲人醉”的迷效只怕就算她真的被珂月扔到院子里也还是睡得既香又甜。
辛雁雁骂道:“珂月,你好歹也是一派掌门,怎么行事如此下三滥般恬不知耻!”“要不怎么担的起妖女的名号?”“我跟荆大哥如何相识关你什么事?”“看来你是不肯说了?好吧。来……”“等一下!等一下!我……哼……说就说!”“是吧?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问题,有什么不能说的?”
辛雁雁狠狠瞪了珂月一眼,很不甘愿地道:“我们当时为了逃过鬼谷的追杀,在一间石屋里中了束百雨的圈套,荆大哥刚好人在那里,救了我们十条人命。奇怪了,你既然和鬼谷通同一气,怎么会不知道此事?”
“嗯,原来只是巧合。”珂月幽幽地道,又问:“然后呢?”
“然后?然后他为了引开鬼谷人手,带着我另走一路,虽是杀了柳带媚,自己却也被束百雨的暗器所伤。”
“他武功那么好,束百雨怎么伤得了他?”珂月像是在对辛雁雁说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是了。他当时定然是为了保护你才会受伤……他伤得重吗?”
“他伤得可不轻,但一时间却没法休息,为了甩开追兵,他自己负伤,还硬是……硬是……”辛雁雁双颊生晕,语音渐低,终究没好意思把那句“硬是把我揽在怀里”说出口,改而说道:“硬是拉着我赶路……那时候大雪刚停,四周好安静好安静,接着天渐渐亮了……”不知不觉间,辛雁雁在自己的叙述里回到了此生最甜蜜的一段往事。她说道荆天明如何在大街上,连番被不同人叫唤不同名字。又说他如何在破庙里,从一个流浪汉变成一个翩翩佳公子。“……没想到不仅仅是那间破庙里,那整座小镇上的乞丐们,不分老少,居然各个都对着他叫大哥。”
“是吗?原来他喜欢跟乞丐做朋友。”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荆大哥不管在哪儿,都有一帮子乞丐兄弟。”有关荆天明的一切,都是辛雁雁最想对人细细诉说,却又无人可说的。所有的细节对她来说都是回味盎然、回味无穷,一时间,她忘了坐在身旁的珂月是江湖中的敌人,情场中的敌人。辛雁雁说得入神,珂月竟也听得十分出身。那故事从辛雁雁描述自己如何帮荆天明拔出暗器,听见乞丐说起一个少年不要命的往事,一直到他们之后离开小镇,碰上了四个调皮捣蛋的小孩,一路细细诉说,经过了各式各样的城镇,最后终于抵达咸阳。
“荆大哥居然在酒楼里,对着台上的歌姬舞姬拼命抛钱,我一气之下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