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调回会导致严重的眩晕和疼痛。
它触碰到的是大脑最深处的东西,删除本身极为痛苦,相当于切除了大脑的一部分,转移回来同样是个灾难。即使对于古文明,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的事。
归陵蜷缩在沙发上,仍旧抓着韦安的手,怕他消失。
韦安坐在他旁边的地板上,他感到满溢的情感,在这种时候你感觉自己被这么深地爱着。
那人耳朵里流出血,韦安用袖子小心地帮他清理。他能感到来自归陵的疼痛,耳边有嘈杂声和混乱的画面,漫长的黑暗如刀一样切进意识,整个头脑都浸在能把人吞掉般的信息流中。
归陵没发出声音,只是抓着他。
过了一会儿,归陵陷入昏迷,韦安去看质证结束时的判决书。
韦安扫过了当年归陵出事的过程,在某次大型战役时受了重伤,治疗他的后勤基地遭遇袭击,碎片在星际飘流。
那次战役造成的影响如此巨大,人类之后约有十年都无力进行救援工作,直到后来局势完全改变。
归陵的服从条款负责人和应急负责人全部死亡,他的第一负责人一直是个叫陆星的人,此人死后承诺服从条款自然嵌入归陵所在区域的终端,等待唤醒。而归陵陷入漫长的飘流,直到他落入大黑暗时代科学部的手中。
之后还以精确的技术语言写出他们经历过的事,看上去恍如隔世。
韦安看的速度很快,他意识到最后会有归陵的名字。
他无论如何都想知道。
“我见过你。”归陵低声说。
韦安转过头,那人蜷在沙发上看他。
他第一反应是归陵想起他的事了,但接着意识到不是。
“在第二十三战区的陷城战役上,你当时在那里。”归陵说。
韦安意识到那是在不久以前,他在幻境长城中一瞬间看到的画面,那个朝他微笑的蓝眼睛的年轻人。
对他来说只是陷入了一瞬间,但对归陵来说,已经是很多很多年了。
“……是的,”韦安说,“你那时好年轻。”
归陵朝他笑了,过了很长时间,经历了太多折磨、孤独与无望,但看上去又仍是很久以前那个年轻人。
“我当时想,是来自未来的很厉害的前辈,”归陵说,“这一定代表了人类全存活下来,以后也有很好的人。未来会很好的,我们都相信会很好。”
韦安抚摸他的头发,对方静静看着他。
他慢慢把韦安拉过来,抱着他,韦安觉得他在哭。
虽然他流不出泪水,他只是抱着他,韦安也抱紧他。在这悲惨的一切中,只是互相抱着能够感到安慰。
他们彼此依偎,都没什么力气。
这里是大法庭,不过他俩姿态像在家里一样。
韦安划过裁判文书的某一页,停下来,他看到归陵的名字。
韦安曾想象中自己可以找到它,以一种更具控制力的方式,可是并没有。他不再是那个可以安全把自己放在控制者的位置控制另一方的人,当他看到这些,他也不觉得自己更能够控制归陵了。
但他很开心,因为知道了那个人的一些更私人的事,只是这样就让他开心。
“你这名字真是……一言难尽。”他说。
“是一部我母亲很喜欢电影里的角色。”归陵说。
“是很像故事里的名字,”韦安说,“这个角色很早就死了吧。”
归陵笑了:“是的,出场前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