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完古钟,几人回到主屋客厅。
沈千盏此行最主要的目的如此顺利便达成,心怀感恩。与季庆振闲聊时也收起了对待大佬时一贯的刻意奉承,多了几分真心实意的谦逊。
她心思清明,知道季老先生的慷慨相助完全是看在季清和的面子上,否则她一个小小的制片,哪来这么大的情面,能让季老先生愿意出借四座价值连城的古钟。
季麟不懂大人的事,只凭直观感受判断自己是否可以撒野了。
见季老爷子与他未来小婶婶相谈甚欢,他扯了扯季清和的裤腿,趴在他耳边小声地央他陪自己去拿沈千盏昨晚送给他的乐高。
季麟尚小,长得又粉雕玉琢,冰雪可爱。奶声奶气央人时,实在令人无法拒绝。
季清和拎着他的连衫帽,将他提远了些。
小家伙嘟着一张脸,无比期待地望着他:“小叔叔。”
他这么一叫,季老先生与沈千盏纷纷停下交谈,看向这对叔侄。
季清和微一沉吟,解释:“季麟想玩乐高。”
季老先生闻言,觉得这有什么不好满足的,又不是要摘星星摘月亮,立刻帮着季麟去催季清和拿乐高。
季清和倒无不可,起身前,与沈千盏对视一眼,说:“那我去拿乐高,稍后就回。”
沈千盏起初还没反应过来他为何要特意向自己交代一句,等余光瞥见季老先生意味深长的笑容时,才恍然大悟。
要是她没理解错,季清和是担心他走了,沈千盏独自面对季老先生会不自在。特意交代这么一句,是为了宽她心。
这要放以前,季老先生要误会就误会,她脸皮厚,无所谓。
但搁眼下,两人关系暧昧是真的,天天滚一张床单也是真的,季老先生怎么揣度,都算不得误会。
这感觉,特别像在家长的眼皮底下偷吃禁果,又不小心露出了马脚。
就连沈千盏自己也分不清,她是想继续遮掩的心思多一些还是欲盖弥彰的想法更胜一筹。
她一心虚,反应反而机敏。先是若无其事地朝季清和轻轻颔首,随即捏上季麟的小脸蛋,轻声问他:“喜欢阿姨给你带的钢铁侠?”
“喜欢呀。”季麟撒娇:“阿姨送我什么都喜欢。”
沈千盏心满意足,又摸了摸季麟的小脑袋,目送着他像只小袋鼠一样跟在季清和身后,一蹦一跳地渐行渐远。
季庆振不动声色的将之收入眼底,等她回过头,俯身替她斟了杯刚煮开的雨前龙井:“我夫人很遗憾这次不能亲自招待你,临走之前还叮嘱我,要多留你在西安玩几天,也好让清和尽尽地主之谊。”
沈千盏不懂季老先生的意思,没贸然接话。
“我夫人平时工作较忙,和我也是聚少离多。”季庆振抬眼看着沈千盏,说:“年轻时,我赌一时意气,和她分离两地长达数年。如今老了,岁月不堪回忆,只剩下后悔。”
“后来想弥补,她说什么我听什么,即使把她宠成了小女孩,遗憾始终还是遗憾。”
沈千盏笑了下,说:“人的一生太复杂了,从幼儿长成少年,要学着长大学会生存。好不容易独立了,想着大展宏图,又往往摔得头破血泪,被现实教着做人。像您这样,成就非凡,又能觅得真爱,一生平稳顺遂,真的很难得。”
“不瞒您说,我一直很羡慕季总。季总的教养与气度,如果不是季家这样的门庭教不出来。”她顿了顿,双手端起茶杯小抿了一口,润了润嗓子:“我看得出来,季总的性格有很大一部分是受您的影响。他坚持自己所坚持的,热爱自己所热爱的,始终从容有度,沉稳自重。”
“我很受吸引。”
最后这句,沈千盏是再三斟酌之后才决定说的。
季清和对她的态度不言而喻,他坦荡直接,即使是在季老先生与孟女士面前也没做遮掩。上一次见面,孟女士的热情款待已经传递了这个讯息。只是当时大家关系还比较生疏,出于教养,才闭口不谈。
其次,应当也是考虑到她与季清和的关系并未好到可以谈及感情问题,所以除了了解她家中几口人,籍贯何方外,才并未多话。
但刚才,季老先生以自己与孟女士的感情经历为引,暗示沈千盏不要令自己留有遗憾时,她就明白——她和季清和的关系就像隔着一层纱,那点朦胧,只是她以为别人看不见而已。
季庆振知道沈千盏聪明,见她没揣着明白装糊涂,自恃有季清和死心塌地就故意拿乔,心中喜爱更甚,慈眉善目地望着她,等她继续说下去。
沈千盏得他眼神鼓励,再没顾忌,接着说道:“我刚到北京那几年,野心勃勃,想要做番事业。但眼界尚浅,受过骗,差点一蹶不振。得朋友相助,才走出低谷。早年经历让我对感情这件事避如蛇蝎,后来事业小成,意气风发,更坚定自己才是这辈子最大的依靠。”
但季清和的出现,让她不由自主又心甘情愿地一点点粉碎自己这几年建立起的堡垒。
他是沈千盏第一眼就觉得不是池中之物的男人,他像身怀异宝的人间宝藏,引她不自觉想要窥伺与占有。
与季清和在北京的那次重逢,她是真的觉得自己遭了现世报。
在西安沾的露水情缘,跨过茫茫人海,追上门来。
天雷都不敢这么劈。
她畏惧自己沾上的这个麻烦,也不想平稳的生活被季清和打破,一面想要远离想要撇个干净又一面不受控制地被他吸引,言不由衷也就算了,偏偏无法自控,想着再度春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