统盛十七年正月十五日,初春,元宵佳节,晴空万里。
徐家堡内早早地就有人上街,有人了,便有了烟火。很快,大街小巷就开始变得热闹起来,沿街的屋檐下开始络绎挂起大红灯笼,几步垂落一只,每逢佳节,各家各户喜欢热闹的孩子们就会起得很早,帮着大人忙里忙外,所以正月十五日徐家堡街道上的热闹比平时来得更早。
从前天开始,徐家堡徐福酒楼内就多了一位喜着青衣的卷发女子,她总是一个人坐在顶楼的雅阁内,凝眸向着远处的山外望去,这一望,便是数个时辰。今天,她依旧化着不算精致却也少有化妆痕迹的淡妆,耐心地坐在顶楼雅阁内向外望着,酒楼内的小厮们看到他们的大小姐总是这样一副失魂落魄的神情,虽是心头疑惑,却也极少言语,都会选择匆匆快步走过。
“今天,你不会食言吧?”
安坐顶楼雅阁内的青衣卷发女子目视堡外面露痴色,独自喃呢。
一位酒楼小厮提着一大串灯笼彩条,上楼询问道:“大小姐,你看我们买的这些灯可还满意?如果可以的话,我们现在就开始挂。”
青衣卷发女子慵懒地回头看了一眼,面露淡笑回答道:“去年酒楼内就是你负责布置的,很不错,今年的,还是你看着挂就好了。”
得到大小姐认可的酒楼小厮面露喜色,点了点头,走到门口时又停下了脚步,犹豫地说道:“大小姐,堡主大人说,今天酒楼的生意就不需要你负责照看了,元宵节也是我们堡主大人的生日,您看??????”
“你先下去吧。”
青衣卷发女子打断了酒楼小厮的话,继续坐在顶楼,向徐家堡的入口处张望,终于在看到她想要看到的那个人时,她的脸上挂上了亢奋的喜色。
那名穿着素衣的俊朗少年,即使混在摩肩接踵的人群中,也是那般的出众,也能被她一眼辨认出。
云九顺路买来一个画着岁寒三友图的烛火灯,挑在手上,他今早从李家山匪寨中下来时,李入境和李思境兄妹二人都还没醒,天还是黑的,他走得急,都没有来得及准备一样聊作进徐戾家门的礼物,云九在徐家堡内的街市上转了一圈,还是不知道该买啥好点,最后索性就直接挑着烛火灯进了徐福酒楼。
听到云九走上酒楼的脚步声,徐薇的心跳开始加速,随着脚步声的愈来愈清晰,她仿佛感到自己的身体在向上飘去,怀中就像揣了两只兔子一般,跳个不停。但她还是极力压制着自己内心的亢奋与冲动,故意背对着上来的楼梯口,直至身后真真切切地传来那个少年呼唤自己的声音,她才惶恐不安地回过头去看着云九,嘴里就像含着前天和云九一起吃的那串冰糖葫芦一般,嗓音清甜软糯地问道:“冯公子,你来啦?”
云九暖暖一笑,点头将画着岁寒三友图的烛火灯送给徐薇,问道:“徐大小姐,等下我去你家,该拿什么礼物好呢?”
徐薇本以为云九送给自己烛火灯后,会接着说一些美好祝福之类的,甚至让她脸红的那类话,可云九的行为,总是这般出乎她的意料,她露出招牌式的眯眼一笑,走过去拿来装着蝶恋飞舞入画图的画筒,莞尔一笑道:“冯公子你有所不知,我爷爷可是很崇拜唐竹松先生的呢!能拿唐先生的这幅画作为礼物,比什么都好,爷爷曾亲口夸赞过,唐先生的画,画意充沛,内含深奥道法,百年难得,千金难买!”
兴许是看出了云九的心思,徐薇善解人意地说道:“送给我,和送给我爷爷是完全一样的,我这种不懂画道的人,拿着这么好的画作也是浪费,到头来我还是要送给我爷爷的。”
云九轻声道谢,伸手接过画筒,发觉画筒与其内的画作极为契合,想必这个画筒是徐薇为了蝶恋飞舞入画图而特意定做的。
每年元宵,徐家堡内必是满堂张灯结彩,火树银花,今年也不例外。徐薇打着烛火灯,低眸打量一番,十里八乡的民众已经在徐家堡内聚集了很多,随着锣鼓和唢呐声的响起,第一批舞龙人和舞狮队也踏进了徐家堡的城门,她小心翼翼地把云九送她的烛火灯放在桌子上,轻声问道:“冯公子,要先逛逛,还是直接去我家?”
云九直言道:“去你家吧。”
“也好。”
徐薇点头,示意云九先行,元宵节热闹,主要热闹在晚上那东风夜放花千树的壮美烟花,和花灯吐艳映新春的气象更新。现在爷爷肯定已经在家里等着她前去一起过生日,到了晚上再和云九一起出来逛,肯定更浪漫,一想到晚上能和这个俊朗少年一起走在圆月下的浪漫情景,徐薇不自觉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见徐薇一个人跟在身后傻笑,云九好奇问道:“你在笑什么?”
“不告诉你!”
徐薇轻盈向前跨出两步超过云九,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她的笑的确很吸引人,以至于引得旁边一个小男孩大声对他父亲说道:“父亲快看,这个小姐姐真美!”
徐薇弯腰摸了摸小男孩红彤彤的脸颊,叮嘱道:“谢谢小弟弟的夸奖,元宵人多,跟好你阿爹,千万别走丢了哦!”
“小姐姐,我会跟紧我爹爹的!”
云九也跟着摸了下小男孩的脑瓜子,然后抬头看着繁华的街市,问道:“这么多人,你们徐家堡今天肯定能赚很多钱吧?”
徐薇也不否认,徐家堡开堡,就是为了做生意,而最挣钱的,就是一年中的那几个大节日。
云九继续问道:“你好像从来都没问过我从哪里来,来此所为何事。”
徐薇道:“我问过一次,你没回答,但这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云九还能回来找她,她还能带着云九去见自己的家人。
徐薇家的大门,很红,很喜庆,云九站在朱红的大门口,最后问道:“你觉得,何为好人?何为恶人?”
徐薇不知道云九为何突然问这个,但她还是经过深思熟虑后,借用书中的一句话给出了她所认为的最中肯评价:“无所谓好与恶,子欲观花,则以花为善,以草为恶;子欲用草,又复以草为善耳。”